纽扣小说网提供完整版开到荼蘼全文供书友免费在线阅读
纽扣小说网
纽扣小说网 热门小说 现代文学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综合其它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历史小说 仙侠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伦理小说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幽默笑话 诗歌散文 都市小说 官场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清霜如月 色卻江湖 家里家外 红绿江湖 年后突破 父女情深 乡下舂天 流氓老师 美滟岳母 田野花香 丝袜舅母 女人如雾
纽扣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开到荼蘼  作者:亦舒 书号:13523  时间:2015/6/14  字数:10190 
上一章   ‮章八第‬    下一章 ( → )
 我并没有上楼,趁着酒意,我独自散步,越来越远,忽然之间,发觉自己已来到文思住的地方。

  我走上三楼,他说他的门永远为我所开,我相信他,到了门口,我伸手按铃。

  没有人应门,我转头走,随即停止,我蹲下掀开门毡,那管小小的锁匙果然还在毡下。

  我拾起它,放在手心中一会儿。

  本想放回原处,终于忍不住,把它进匙孔,轻轻一转,大门应手而开。

  我曾经数度来过这里,恍如隔世,其实只是不久之前的事。

  他的屋子仍然老样子,有条理的,无数料子的样板摊在地板上。文思老说,他最痛恨一小块一小块的样板,看来看去看不清楚,是以厂家给他送料子,都是原装成匹地送到。

  我穿过花团锦簇,但都是黑白两的料子,来到厨房,想做杯咖啡吃,忽然听到人的呼吸声。

  不,不是人。

  是动物,我凝住,怎么,文思养了一只狗?

  我放下杯子追踪,息声自房内传出。

  我犹疑一刻,轻轻推开房门。房内的景使我化成石像。

  人!是人,两个人。两个赤的人拥抱在一起,在上。

  我的心直沉下去。

  文思另外有人,我慌忙地退出,想无声无息弥补我大意的错误。

  上两个人被我惊动,两张面孔齐齐错愕地向我看来。

  我的目光不可避免地与他们接触,我如看到了鬼魅,脸上肌,不试曝制地搐跳动起来。

  我多么想转身逃走,但是‮腿双‬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我背脊爬满冷汗,我似站在卧室门口已一个世纪,但是我知道不过是数秒钟的事。

  上的人竟是文思与滕海圻。

  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在那一刹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的面色比我的更灰败。

  终于还是我的身子先能移动,我眼前金星冒,耳畔嗡嗡作响,但是我没有尖叫,没有说话,我转身离开文思的寓所。

  我不会相信,临走时我还替他们带上房门。

  一切都已成为过去。

  我心出乎意料的平静。

  原来是这样的一件事。

  到这个时候,我终于决定回北美洲继续生涯。

  这个城市的风水与我的八字不合。

  连飞机票都订下了。

  这次因为心念已决,一切默默进行,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意见,家人也看得出来,就不多言。

  我忽然想结婚。把过去都进一间密室,紧紧关上门,永不开启,将锁匙扔到大海里,或是埋葬在不知名墓地。而这一切都需要有人帮我。伴侣,像姬娜的阿张,一个宽容镇静的伴侣。

  这次到北美,一定要专注地选择结婚的伴侣。

  还来得及,抱定宗旨向前走还来得及。

  我忙着添置御寒的衣物,完全像个没事人。

  一直想买张丝棉被,加条电毯子,就可以过十全十美的冬天。

  那时拿了电毯子去修理,电器工人取笑我“糖,你需要的是一个男朋友。”

  我马上答:“但还是电毯子比较可靠。”

  这天上街,左淑东的车子一直跟着我,她喜爱用这个方法,如果她是男人,怕也有女人上钩。

  我假装没有看见,她下车来叫我。

  我抬头,在街上,我对光,她背光,我眯起眼睛看她的面孔,吓一跳,她没有化妆,完全看不出轮廓,眉毛不存在,眼睛没有界限,嘴呈灰白色,皮肤的孔很,她张嘴同我说,要与我谈谈。

  我很直接地说:“我不能帮助他。”

  “请你上车来。”

  我不肯,司机把车子停在马路中心,后面一列汽车拼命按号,交通警察过来发告票。

  她拉着我,我仍然说:“没有人可以帮他。”

  她嘴哆嗦“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救救他。”

  “这是他的选择,你不必太担心。”

  “不一一”

  警察过来说:“请你们上车,车子必需驶离这里。”

  我连忙抢前两步,挤向人群中。

  “韵娜,”左淑东追上来“他不是自愿的,他一直不是自愿的,他需要你。”

  我不愿意再回想到那丑恶的一刹那。

  “文思现在很紊乱,他需要你。”

  我不去理她,急步走,撇开她,我急急步行十分钟,再回头,已经见不到她。

  我松一口气。

  我听人说,他们那种人很难回头,也没有必要回头,他们有他们的世界,自成一国。

  我深深叹息。

  姬娜来看我,替我添置些必要的东西,问我带还是寄过去。

  美洲有谁替我收东西?都是要付税的,别天真了。

  外国哪有人肯先替你填钱出来,是爱侣又如何,那是一个爹亲娘亲不及钞票亲的国度。

  那天晚上左淑东又出现,她没有妆粉的面孔有点像枉死的女鬼,更可怕的是左眼肿如瘤,一整围青紫蔓延至颧骨,分明是给谁打了一记。

  姬娜在街角见到她,一声短促的尖叫,问我这是谁。

  左淑东过来拉住我“我同他摊牌,如果他不放过文思,我会同他拼命。”她声音焦急,有点混乱。

  这个他,自然是滕海圻。

  我不要听。

  “你真是置文思不理?”她声嘶力竭。

  “文思怎么了?”姬娜问。

  左淑东说:“他把自己锁在房内已经好几天不出来…”

  我开口“我自顾不暇,顾不到他。”

  “韵娜。”姬娜叫住我。

  左淑东的眼泪滚下来“我不该瞒你,我该向你说明文思是那种人,但是没有勇气,好几次,他同我说,要与你结婚,要从头开始。”

  “他永远离不开滕海圻。”

  “你怎么知道?”

  “你离得了他吗?”我反问。

  “你怎么知道?”她退后一步。

  “当然我知道。”我说。

  “你究竟是谁?”她颤声问道。

  我伸出手腕“看到没有,我为他,伤成这样子。”

  左淑东惊呼一声,她面色大变,我可怜她,同她说:“我不会再与那个人斗,我也是他手下败将。”

  我拉着姬娜走。

  姬娜一肚子疑窦,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与她在茶室坐下,我叫一客冰淇淋,吃到一半,忽然反胃,顿时呕吐起来,我呕了又呕,把餐厅领班都惊动,以为食物有问题。

  姬娜扶我到洗手间清理身上的秽物,然后到她那里休息。

  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怕同她说了,她又同自己人阿张说,阿张又同他自己人说。

  自己人又有自己人,没到几天,全世界都晓得这件事。

  姬娜问:“那是文思的姐姐?”

  “是。”

  “谁打她?”

  “不知道,不必替她担心,她很有办法,谁敢太岁头上动土,那个人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谁?”姬娜很紧张“谁那么暴力?”

  我翻一个身,不要理她。

  “韵娜…”她着急。

  “嘘,看电视,阿张一会儿就要打电话来。”

  姬娜拿我没折,只好气鼓鼓地对牢电视。

  我一直躺着,没有睡。

  电话来的时候是我先听见,我以为是阿张。

  姬娜匆匆地把话筒交给我“是你母亲找你。”

  我担心父亲出事,整个人跳起来。

  “韵娜,文思在医院里。”母亲很慌张。

  “谁通知你的?”我不很兴奋。

  “他的姐姐。”

  “他们一家人都涸其张。”

  “不,韵娜,文思真在急症室里,医生同我说过话,我求证过,你要不要去看他?”

  “什么意外?”

  “他自杀。”

  “我马上去。”

  我放下电话。

  我闭上眼睛,眼皮是炙痛的,我看到滕海圻英俊潇洒的面孔凑向过来,渐渐放大,模糊,忽然之间他的面孔变了,变成三角形的毒蛇头,蛇信滑腻腥红,黏上我的面孔,那条狰狞的毒蛇的尖齿咬上我的,一口又一口,咬完一口又一口,我浑身刺痛,汗浃背。

  毒害完我,现在又轮到左文思。

  我们一定要联合起来寻觅新生,一定要。

  我赶到医院去。左淑东并不在。

  我要求护士给我见病人左文思。

  护士说:“他尚未离危险期,你是他什么人?他不方便见朋友。”

  “他的姐姐呢?”我焦急地问“是他姐姐通知我。”

  “她自己也正接受治疗,刚刚替她注过,精神比较稳定了,你可以见她。”

  “好,请带我去。”

  护士像是自尸体冷藏间里踏出来般。冰冻地看我一眼,像是在说:我带你?你想!

  她开口:“在四楼,4070室”头也不回地走开。

  我一时间摸不到电梯,只得走楼梯上去,奔到第三层,部像是要炸开来一般,‮腿双‬发软,勉强再换上一层,在长廊上找407,终于看到门牌,似看到亲人的面孔般,推门进去。

  看见左淑东靠在上。

  她神色惨白,见到是我,伸出手来。

  我让她握住手,她同我说:“坐在我身边。”

  我坐过去。

  我问她:“文思怎么了?”

  她并没有答我,她只是说:“我们很小的时候,非常的穷,什么都没有。我与文思都爱吃一种面包,当时卖三钱一只,外头有椰丝,当中夹着很甜的油,但没有钱,经过士多,看见小玻璃箱内装着这种面包,老站在那里看。”

  我很焦急,我要知道文思到底怎样,而她偏偏跟我说不相干的事。

  是医生替她注后的反应,过度的镇静葯物使她想起久久已经忘怀,藏在心底的往事。

  “…那士多老板是一个猥琐的中年人,他捏着我膀子,另一只手拿着油面包,同我说,只要我肯听他的话,以后天天可以吃面包。我刚在踌躇,文思已经一把将我拉走,那年我十三岁,文思眼中发出恶毒的神色,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的呼吸在这时也渐渐畅顺。

  我柔声问:“文思,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左淑东仍然不答我,她自顾自说下去“他那种眼色,在我决定跟人同居时,又看到一次,充满怨毒,像是要出火来。”

  我不出声。

  她却紧紧地拉住我的手,长指甲直掐到我手腕的里。

  我也不觉得痛,就是那样让她死命地捏着。

  “但是为什么他又自甘堕落?我是为他,他又是为谁?我嫁给滕海圻,我付出代价,使滕帮他成名,一切是我安排的,他又为什么被滕海圻糟蹋?难道我们两人真那么?命中注定,一定要活在沟里见不得光?”

  我叹气“你休息一下,别想太多。”

  她着气,眼泪下她已经红肿的眼睛。

  我问:“文思到底如何?”

  “他…”

  这时有护士推门进来“谁要探访左文思?他可以见人了。”

  “我。”我马上站起来。

  “跟我来。”护士木着脸。

  我并不怪她,换了是我,我也看不起自杀的病人。世人有那么多人患着千奇百怪的绝症,想向上逃卩求些时而不可得,偏偏有人视大好生命若玩物而自寻短见。

  她与我走进楼下病房:“三分钟。”她吩咐我。

  文思似蜡像似躺着。

  他割脉自杀。

  同我一样。因失血过多而昏。危在旦夕。那一刹时的勇气由极端的痛苦起,觉得生不如死,但求解决。

  “文思。”

  他眼皮震动一下。

  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他听得到我说话。“何必呢,文思。这世界原本由许多不一样的人组成,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何必内疚?”

  他嘴颤动,发不出声音来。

  护士说:“时间到了,明天请早。”

  我在文思耳畔说:“我明天再来,那些凶婆子要赶我走。”

  他的手动一动,我紧紧握他一握。

  出来的时候,姬娜把小车子开出来等我,阿张坐在她身边,我看看时间,清晨五点,东方出鱼肚白。

  姬娜推开车门,我上车,坐在后座,我觉得要冻僵了,阿张马上下厚衣,罩在我肩膀上,他的体温自衣传到我身上,我感激地看他一眼。

  “他没有事吧?我们已向医生查过。”

  我用手掩着脸,继而大力面部麻木的肌

  阿张自一只保温壶里倒出杯热茶“来,喝一口。”

  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周到的人,接过茶杯,不知说什么才好。

  饼很久,我说:“为同一个人,同样的手法,同一只手。”

  他们呆住,面面相觑,齐齐问:“为同样的人?滕海圻他?怎么会?”

  我咬牙说:“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阿张向姬娜使一个眼色,暗示她不要再问下去。

  但姬娜还是说:“一切要等文思康复才能问个仔细。”仿佛遗憾的样子。

  我将阿张的衣扯得紧紧,萎靡得缩成一团。

  朦胧间想到当年走投无路,愤而下此策,身子浸在滚烫的热水里,看着鲜血在水中飘起,如红色的云朵,良久都没有失去知觉,只有剜心的痛楚。

  我一直后悔轻自己的生命,发誓以后都不会这么做。

  我在心底把他们的关系整理一下。归纳的结论是如果要自杀,不如杀滕海圻。

  六年前我真以为已经杀死他,所以不得不与他同归于尽,文思,你又为什么要这样笨。

  反反复复的思虑令得我头痛裂,跌跌撞撞地倒在上,面孔朝下,就这样呆着。

  我不换衣服也不要吃东西,累了便睡,睡醒便睁大眼睛。这叫做心灰意冷。等到可以起来,又去探望文思。

  他比昨好。

  我说:“你看你多傻。”

  他凄惨地笑,轻轻地说:“他不会放过我。”

  “胡说,他没有这个能奈。”我安慰他。

  “他手头上有录映带…照片。”文思轻声说。

  他竟这么下!我呆住。

  “公布照片,我就身败名裂,再也混不下去,这个弹丸之地,错不得。”

  “他有什么条件?”我说。

  “叫我离开你,韵娜,他要我离开你,”文思吃力地说“叫我永远跟着他,我做不到,我实在不行,我情愿死,我…”他激动得很。

  医生过来说:“小姐,他今情况不稳定,你下午再来吧。”

  “文思,你静一晌,我再来。”

  “韵娜…”他泪满面“韵娜…”

  医生一定以为他是为我自杀,很不以为然地暗示我快快离开。

  姬娜在门口接我。

  我歉意地说:“我一个人不上班,彷佛全世界人也得向我看齐似的。”

  “这个时候,说什么客气话?”她不以为然。

  “我忘记去看看左淑东。”我扶着车门。

  “不用了,她已经出院,”姬娜说“我刚查过。”

  “她又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怀疑“她的情绪很不稳定。”

  “别管她,来,我们去吃早餐。”

  我跟着姬娜走,一点灵魂也没有,彷如行尸走

  “文思会康复吧?”

  “身体会,”我说“精神永不。”

  “经验之谈。”她点点头“你们打算怎么样?”

  我茫然不知所措。

  “文思的性格太懦弱,对于你来说,会是一个负累,你将为他吃苦。”姬娜说。

  我不能趁他最低落的时候一脚踢开他。我说:“他需要朋友。”

  “最好能把关系固定在友情上。”

  我诧异“这么理智的话都不像是你说的。”

  “是阿张的意见。”

  “我会知道怎么做。”

  “韵娜,你飞机票都买好了。”

  “可不是。”但我已经决定不走。

  在饭厅坐下,我叫了一碟克戟,把整瓶糖浆都倒在上面,成堆地推入胃口中,那么甜那么腻,我忽然觉得充实,一切有了着落。

  吃完之后我抹抹嘴站起来。

  “你到什么地方去?”姬娜错愕地问。

  “去找滕海圻。”

  “韵娜,你疯了。”姬娜变,一把拉住我。

  “我没有疯,我并不怕他,文思是个有名气的人,他怕身败名裂,我无惧。”

  姬娜说:“我求求你,韵娜,请你冷静下来。”

  “不,”我很镇静地说“放开我。”我的语气严峻冷漠,姬娜不得不放开我。

  我取出角子,用公众电话打到滕海圻的写字楼去,连我自己都惊异了,原来我一直记得他的电话号码,原来自上次查电话簿子到如今,几个月间,我一直把这几个数目字刻骨铭心地记着。

  来听电话是他本人。据说现在流行没有架子,越是第一号人物越要表示亲善,以示标新,所以他不经女秘书。

  我说:“我是王韵娜。”

  他说:“好哇,我也正要找你。”声音极之恼怒。

  “出来谈谈。”我说。

  他冷笑“约个地方见面如何?”

  “好,到文思家里去,那里又静又方便,二十分钟后见。”我挂上电话。

  姬娜在我身后,紧张地看着我。

  “我不会有事的,”我握一握她的手“你放心,”我笑一笑“别以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姿态看牢我。”

  我出门叫街车。

  他比我先到,已在掏锁匙,我知道不能在这个关头示弱,也取出一管锁匙。

  这对他来说,是意外,但他马上啧啧连声“文思这个人,门匙给人,将来这所公寓变成以时钟出租的地方,得好好说他。”

  是的,不只是我们两人有锁匙,左淑东也有,她也可以随意出入,否则在开头我不会误会她是文思的情人。

  “你对文思说话,他未必要听你,他情愿死,也要离开你。”我嘲弄他。

  滕海圻转过头来,他面色铁青,咬紧牙关“你并不爱他,为什么要同我争他?”

  “你也不爱他呀,”我冷冷地说“如果爱他,把录映带与照片出来。”

  “笑话,关你什么事?”他狞笑“这些都是在他同意之下拍摄的。”

  “当年他几岁?十六?十七?”

  “你管不着。”他握着拳头“他整个人,由我塑造成功,没有我,就没有他,我岂会放他离开我。”

  “你这个心理变态的怪物!”我斥骂他。

  “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他瞪着我。

  “给文思一个机会。”

  “谁会给我一个机会?”他死都不放。

  “滕海圻,你如果要把这些秘密公开,你的名誉也会受损,何必连累自己?你不爱文思,也应自爱。”

  他忽然仰头大笑,笑得我骨悚然,额角青筋暴现,嘴角溅出唾沫星子来。我觉得怯,退后一步。

  “我的名誉?”他苦涩地说“王韵娜小姐,我的名誉,早已在你一刀之下宣告完结,我早已人格扫地。”

  “你一走了之,而我,只好与左淑东这种女人在一起,我的子、生意、合伙人、朋友、亲人,全都离弃我,你以为我没有付出代价?现在我还剩下什么?我还怕什么?”滕海圻说。

  我静下来。他说的,都是真话。

  “我一无所有,王韵娜,我甚至害怕女人,我不能再亲近女人,我已不是男人,王韵娜,你低估了你的杀伤力,你害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你还要自我手中夺去文思?”

  他咬牙切齿地指着我,我呆木地瞪着他,滕海圻的真面目完全出来,他面孔上的愤怒、怨毒、憎恨、苦涩、不甘、无奈,丝丝入扣。

  我到现在才发觉原来七年前这件事中,根本没有胜利者,我与他都失败,输得倾家产,永远抬不起头来做人。

  他说下去:“我做错什么?我不过与子以外的女人发生一段关系而已,多少男人神不知鬼不觉,事后仍然做他们的标准丈夫,而我偏偏遇着你,你要与我同归于尽!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忍气声,乖乖地认命?你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忘记这件事算数?你为什么偏要我好看?”

  他口气“你这个人,蛇蝎一样,谁沾上你谁倒霉,如果你不碰文思,文思到现在还是好好的。”

  他把所有的话反过来说,黑的说成白,白的说成黑,却又自以为再正确没有。是世人对他不起,不是他亏欠世人。

  他疯了。

  我心内闪过一丝恐惧。他早已疯了。

  我颤声说:“滕海圻,一切还不太迟,放过文思,也放过你自己,世人哪有你这样的笨人,自身跳进粪窖,希望溅起的污物能飞溅到你的敌人身上?最终污秽的是你。”

  “我不管,我要与他同归于尽。”他大叫。

  “他不会与你同归于尽,无论如何,我会与他在一起。”

  “那么叫他等着在小报上看照片吧。”滕海圻说。

  “滕海圻,不要伤害他。”我说。

  “只要他回到我身边,我永远不会公布这项秘密。”

  “你为什么不承认事实?他不再爱你,滕海圻,你这所作所为,跟一个妒忌的疯妇有什么分别?”

  他忽然扑上来,抓住我的咽喉“我恨你。我恨你!”

  我没料到他会失却神智,一时间避不开,他力大无穷,双手渐渐收紧。

  我渐渐闭气,耳膜嗡嗡响,心内一片宁静,听见自己喉头发出咯咯的响声。

  我两只手舞,完了,这次我完了。

  罢在紧急关头,忽然听见有人喝道“放开她,再不放,我要不客气了。”

  我喉头一松,我萎靡地倒在地上。

  我想张口说话,已经不能够,只可以发出哑哑声,又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但我听到左淑东的声音。

  “你连她都不放过?这么多年,你叫一个少女活在阴影中,到今还不放过她?”

  原来她是同情我的,我靠在墙角,原来这世上还有同情我的人。

  滕海圻没有出声。

  我睁开眼睛。我明白为什么滕没有声音。

  左淑东手中握着一管,她的食指紧紧扣在机关上。

  “不,”我伸出手“不…”但是发不出句子。

  我想说:一切都要付出代价,别别,千万别轻率。

  我挣扎着爬起来。

  只听得左淑东叫:“坐过去,坐到远远的!”

  滕海圻走到角去坐下。

  “把锁匙扔过来!”她继而说“别以为我不会开,别以为你才是唯一一无所有的人。”左淑东声音中的怨恨与他不相伯仲“你利用我,你用我的钱,用我的身体。你给我一个幻觉,使我以为苦尽笆来…”她说。

  “你连最低限度的尊严都不给我,你连世上我唯一爱的人都要害死…”左淑东越说越激动,手指不知什么时候会得扣动机括。

  她一个字一个字似吐钉子似的自牙齿之间迸出控诉,恨,全是恨,恨得筋疲力尽,恨得全身燃烧起来,化为灰烬,恨得巴不得扑向前去,敌人的筋,剥敌人的皮,而最可怜的是,曾经一度,敌人与敌人是相爱的。  Www.NKouXS.cOM 
上一章   开到荼蘼   下一章 ( → )
《开到荼蘼最新章节》是全本小说开到荼蘼中的免费章节,纽扣小说网提供完整版《开到荼蘼》全文供书友免费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