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小说网提供完整版为君沉吟全文供书友免费在线阅读
纽扣小说网
纽扣小说网 热门小说 现代文学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综合其它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历史小说 仙侠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伦理小说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幽默笑话 诗歌散文 都市小说 官场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清霜如月 色卻江湖 家里家外 红绿江湖 年后突破 父女情深 乡下舂天 流氓老师 美滟岳母 田野花香 丝袜舅母 女人如雾
纽扣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为君沉吟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书号:11992  时间:2015/4/10  字数:13117 
上一章   ‮章四第‬    下一章 ( → )
 小院落的檐前栏杆,一男一女并肩坐着。

  “茶叶和水质不比江南,我已尽力将它煮好,你试试。”托盘上有两只瓷杯,涤心取了其中之一递过去。

  饼门茶!成亲后第一,新妇斟茶向夫家请安,称过门茶。

  那群家伙竟编派出这等名目,嫌日子过得太清闲吗!武尘思绪翻飞,俊颜却不动声,他接过茶杯,感觉托着杯子的底盘温温热热,略微偏过头,他任由目光转在身旁清秀而姣好的侧脸上。

  “不好喝吗?”涤心已揭开杯盖品了一口,虽非佳品,自认有中上程度,她发觉武尘瞧着自己,以为不合他的口味。

  “不是。”他缓缓回答,跟着掀开盖子啜饮,香气在嘴中散开,待轻轻吁出气息,他举杯再饮一口。“这茶…很好。”

  “你又不是没喝过更好的,最最极品的,你也尝过。”涤心笑说。

  的确,最最极品的,他们都尝过,但饮罢佳茗方知深呵…他体会着茶中清香,气芳而味簿,如兰雅赏,快然经过喉头,缓缓汇入四肢百骸,便如同身边女子,轻清甘洁。

  “这样很好了。”武尘低声道,趁温度恰巧,他饮尽杯中佳茗。

  涤心将他的杯收下,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回托盘。

  “往后我天天替你煮茶。”

  “你是陆府总管事,留在这儿煮茶岂不委屈了你?”他话中淡淡玩笑。

  “煮的茶有人爱喝,我心里不知有多快呢,何来委屈?”偏着小头颅,涤心一双小腿踢了踢,好似想起什么,有些惋惜又说:“若从杭州带些茶来就好了,嗯…可是没配茶的好水那也枉然,要不,大家都有好茶喝哩。”

  大家!武尘苦笑“才一早你便跟众人混了?”

  “可不是!”涤心得意扬了扬眉,却不敢告诉他清晨撞见的意外画面,她噗哧地笑出声来,随即又抿隐忍。正了正神色,她转头近近盯着男子好看的眼睛“大郎哥,为什么大海师傅他们好似怕你的?呵呵,你虽温和,脸上却少有笑容,瞧起来好严肃。”

  方才的模样武尘自己心里有数,那群家伙对他戒慎恐惧亦是理所当然。

  其实他不乐意涤心同手下太过亲近,虽说他们犷不拘小节,也必定会以礼待她,但毕竟男女有别,他担心她会受议论。

  “还有啊,大郎哥,”有个问题涤心昨儿个便想问了“他们为何称呼你四爷?难道还有三爷、二爷和大爷吗?”

  武尘微微一笑,却不说明,只含糊道:“喊习惯,便随他们了。”

  忽然,他思及那些兄弟对涤心胡乱扣上的称谓,心中不苦笑,细细体会下,却别有一股甜甜滋味。

  顿了一顿,他声音持平继而又说:“昨太过匆促,没好好让你认识众人,才引得你身分多受猜测造成困扰,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涤心知道他所指何事,当下双颊生晕,她随意调开视线,佯装欣赏四边景物,双手置在膝上,十葱白玉指有意无意地相互逗玩。

  一会儿,她轻轻道:“我不在意的…大郎哥也别在意。”

  稳下飘动的眸光,清了清喉咙,涤心忽地转换话题。

  “大郎哥,明各省的茶商代表将会齐集茶业会馆,为了是要商议茶税之事,我得过去瞧瞧,听说有几位司茶官员也要前来,希望脑旗快做出决策,这样拖延也不是办法。”

  “你在烦忧什么?”武尘轻问,不愿她眉锁忧郁。

  沉片刻,涤心才道:“茶、盐、铁向来不分,前些日子盐、铁两商为了税收已上京请愿,结果无功而返,还弄出了几条人命…已有前车之鉴,这次的赢面微乎其微,我怕会馆那儿的人太过越,茶税之事会闹得无法转圜,毕竟朝廷颁布的法令,不是轻易便能变革。”

  “有我在,你别怕。”

  涤心浅笑“瞧你严肃的,眉头都打结了。”

  “我不让人伤害你的。”他真的很严肃。

  涤心方寸轻颤,垂眼瞧着十指,几丝黑发在颊边,风来了轻飘飘的动,风走了又轻悄悄地贴着,跟着,她抬起头温温柔柔对住武尘。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小时候阿同我胡闹、捉弄我,你总是对我偏袒,有时太过顽皮,连我爹都瞧不过去,请出家法伺候,也是你替我求情,而昨混战危急之际,我身体不听使唤,可脑中想到的便是你…你待我好,我…我心中万分清楚。”

  没有饮酒,却觉醺然醉,他记得自己品啜了一杯清茶,那茶中清香好似眼前佳人,原来佳茗亦能醉人。

  两人便这么对望着,呼吸轻轻地相互错,那张丽容近在眼前,秀眉细细弯弯,小巧鼻子,清亮亮的眼眸,红滟滟的,武尘顿觉口干舌燥,气息陡地重起来,那遐念愈滚愈大,他猛地闭紧眼抵挡,怕再来的举止惊吓到她,心脏怦怦跳得好响。

  木头!

  涤心好生失望,暗暗娇斥。都暗示得如此明显,他还待怎地?无奈地大大叹气,心想,趁着这时若将自己的脸凑上去,不知会如何?

  不明白哪里生出来的勇气,她呼吸加速又短又促,缓缓对武尘倾过身子,微仰起头,微启红,小脸一寸寸慢慢靠近。

  女子独有的馨香钻入鼻间,暖暧软软的感觉围了过来,武尘心下错愕,自然而然睁开双目。

  “啊!”突如其来的四眼相凝,涤心大受惊吓,惊呼一声,身子没坐稳,直直往前摔落。

  “小心!”武尘近距离拦将她捞起,保住她的秀额免受地面荼毒,莫名地问:“你做什么这么近瞧我?”他脑筋再灵活,也猜不出涤心正要做什么。

  “我…我瞧见你…你脸上有颗暗疮。”她胡乱捏造理由,脸红透半边天。

  “有吗?”武尘下意识抚着脸,疑惑地蹙眉。

  他杀风景,她更是大杀风景,方才旎心动的气氛被杀得寸草不留。

  唉唉…

  茶业会馆外的转角暗巷中,一名灰衣汉子将身边仆役打扮的少年往前轻推,刻意低声音“四爷,便是这位小兄弟。”

  那少年略显紧张,对眼前高大的男子哈了哈,稚气未除的眼瞳中满是崇拜。“四…四爷望安,小的、小的叫阿九。”他见到阎王寨的四当家耶!阿九悄悄用力扭了一下大腿。会痛,呵呵…会痛,就不是做梦,他真的瞧见了!

  “这小子!”灰衣汉子笑骂一声,大掌拍在阿九肩上,对武尘解释“会馆今来了高官,四面八方都教官兵看紧,只准许持有帖子的茶商入内,还将众人的家世背景查得一清二楚,咱们寨里的弟兄不好混入,这回全仗阿九帮忙,他原就在会馆做事,出入极为方便。”

  闻言,武尘对那少年微微颔首,神情颇为嘉许。

  “谈不上什么帮忙,我…举手之劳。”阿九搔了搔头。

  灰衣汉子又道:“你将今会馆内的聚会详细对四爷说吧。”

  “是。”随即阿九将今早各省茶商代表和司茶官员之间的谈话仔细道出,他在会馆中是名供人差使的小仆役,那些大爷高官在里边聚集会议,他便穿梭其中替人倒茶上点心。

  阿九口齿伶俐,短短时间已将事情叙述完尽,顿了一顿,他瞄了眼武尘半入沉思的面容,略有犹豫地启口“情况大致是这样的,只是…只是…韩掌柜嘱咐过我,要暗中关照一位杭州来的苏姑娘,阿九惭愧,没把事办好。”他口中的韩掌柜便是身边的灰衣汉子──韩林。

  “发生什么事?”开口询问的正是韩林。此次探查会馆商议的内容,武尘虽然嘴中未说,但韩林何等精明,不难瞧出那姑娘在他心中的重要,因而私下代阿九留意。

  阿九咽了咽口水,发觉四爷的脸沉得教人害怕,硬着头皮,他一五一十地说:“那位苏姑娘好似来头不小,说话很有份量,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吴大人身边,这个吴光宗四爷肯定知道,上个月他七、八个姨太太曾大闹倚红楼,将他由花魁仙子秦银筝的上拖了出来,此事成为笑柄,他在京城名声好大,可惜是臭的。”他声音提高,表情愤恨“我见座位这般安排便知要糟了,果然,这狗官椅子还没坐热,一双眼色病安“直在苏姑娘身上打转,商谈茶税全交给师爷处理,自己却拚命逗着苏姑娘说话,苏姑娘正正经经同他谈事,他却杂七杂八地扯东扯西,一会儿赞她声音好听,如什么小鸟…出谷的,一会儿赞她身上的味道好闻,人长得美可以拿来吃…”他忽然缩口,有些惊惧地瞧着武尘,后者面无表情,微病暗乃级鸸猓⌒』鹧嬷偬烀鸬氐呐恪?br>
  “继续。”武尘轻声命令,那感觉令人骨悚然。

  阿九着气,不敢抗命。“后来,他瞥见苏姑娘颈子上挂着一个铜算盘,藉这机会将手伸了过去,那个算盘正巧在苏姑娘的口上,我见情况愈来愈糟,赶紧假装替苏姑娘倒茶,故意让自己摔了一个跟头,手中茶壶飞出去,将那吴狗官淋了一身,烫得他叫爹叫娘的。”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笑,眉眼全皱了起来,又恨恨地道:“这儿子当场甩了我好几巴掌,牙齿差些教他打飞,后来幸亏苏姑娘替阿九说情,要不,我肯定被那些官兵打得皮开绽。”他背光站在暗巷中,一开始没仔细瞧清他的脸,经这一说,才发觉他两颊高高鼓鼓,显然吃了苦头。

  “四爷,对不住,阿九没用。”他一心向往阎王寨,想成为人家口中的英雄,这回没将事做得尽善尽美,心里总是不好过。

  武尘没说话,大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由怀中掏出一袋碎银递去。

  “不可以!不可以!”阿九挥舞双手,没口子地摇头“我替爷做事,绝非贪图些什么,四爷这样做,莫非是瞧轻阿九?”

  不容他拒绝,武尘将银子进阿九的襟口,简短地道:“这些银两没别的意思,拿去找个大夫看看伤势。”语毕,他双手负于身后,独自步出暗巷。

  “韩掌柜,这…”见少年要将银子拿出,韩林按住他的手。

  “收下吧,这次你功劳不小,若执意加入咱们,我替你同当家们说说。”

  “当真!”阿九眼睛亮了起来,觉得脸颊的伤不是那么疼了。

  此时,会馆大门外一阵騒动,三、四顶装饰华美的轿子抬了过来,不少官兵立在门外,大门由内开放,一群人簇拥着几名官员步出门坎。

  “那茶税之事就请吴大人帮帮忙,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一位六十开外的老者双掌抱拳拱了拱,他身后跟出其它的茶商,均对那吴大人又拜托了几句。

  “嘿嘿嘿,这事可没法打包票,皇上有皇上的裁决,不是谁可以改变的,我也只能尽力罢了。”他打着官腔,眼睛贼溜溜往老者身后瞄,毫不掩饰兴趣“苏姑娘,得空咱们出来喝喝茶,传闻姑娘对品茗知识丰富、无人能及,我很想见识见识,听听姑娘高见。”

  “传言浮夸了,说到品茶,小女子及不上在场几位叔叔伯伯。”人群中,涤心的声音极为清冷平淡。

  方才会谈,众茶商对朝廷官员已是满腔怒火,又见这吴姓官员如此不要脸,不少人移动身体挡在涤心面前,不教那两道无礼的目光在她身上放肆。

  “喝茶是享受,有美人作陪才快活,嘿嘿嘿…苏姑娘,咱们后会有期。”吴光宗发出刺耳笑声,转身步下阶梯,走了几步,忽地膝盖一阵酸麻,他毫无预警地跪下双膝,整个人由阶梯上滚皮球似地跌了下来,摔得鼻青脸肿。

  “大人!大人!”官兵们赶忙奔去扶持。

  “哎哟!哪个王八蛋竟敢暗算本官?哎哟!我扭了啦!”

  “吴大人,没人推您,是您自个儿不小心。”其它已上轿的官员等得不耐烦,掀起帘子道:“您不走,咱们几个还有要事待办,先告辞了。”

  吴光宗气红脸,随手甩了官兵一巴掌,那官兵反放松双手,姓吴的脚上酸麻未退,竟又跌个狗吃屎,这回面门朝下,四颗门牙全报销了,血满面。

  其它官轿自动离去,几个官兵见状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架起吴光宗的身子抬进轿子当中,一边催促轿夫起轿。

  “快快!送大人回府!大人需要就医!快快!”

  速则不达。千古名言。

  四名轿夫紧紧张张地起轿,官兵们跟在周围,刚走没几步,又传出好大的声响,待众人定眼一瞧,才发觉地上又摔了一个人,正是那位吴大人,而他乘坐的官轿整个底盘全塌了,几块破裂的板片在他身上,连疼都喊不出来了。

  接下来一阵抢救,待得会馆门前平静下来,众家茶商才彷佛由梦中清醒,面面相觑,看了一出好戏。

  “痛快!痛快!”不少人抚掌大笑。

  “老天有眼,真是大快人心。”

  “希望他天天都来这么一摔,反正是猪脑袋,再添个猪头正巧。”

  众人说着,三三两两散去,那老者叹着气转过身,对住涤心语重心长地叮咛“苏管事,你是个姑娘家,自己得小心一些。”

  “涤心懂得,谢谢刘伯伯关照。”

  “唉,小人当道。”老者摇摇头,和其它几名识的茶商一同离去。

  寄住在会馆的人已回房休息,不住在会馆的也已自动解散,现下,门外只剩涤心一人,她下意识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回想起今早不愉快的场面,厌恶地拧斑秀眉,贝齿不由得咬了咬下

  呼吸,再深深呼吸。

  她才不要为一个人渣生气呢!

  涤心轻轻掐着两边玉颊,合上眼眸,强迫自己想些快乐的事。

  呵呵…有好多好多呢,那个人漂亮深邃的眼瞳、那个人和煦温文的笑容、那个人低低缓缓的声音,还有那个人身上暖洋洋的味道…她微笑,终于张开眼,瞧见脑海中那个人正站在面前。

  “大郎哥!”涤心喊着,眼睛睁得明亮。这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肯定是!

  武尘离她好近,垂眼打量着她红晕的脸“众人都散了,你待在这儿做什么?”那声音如同涤心所想象,低低缓缓无比好听。

  “我知道你会来接我,正等着你哩。”她说得俏皮,已窥探不出方才的烦闷,小手自动上武尘单边臂膀,此刻,她眷恋着那份安全感,也渴望着那份安全感,方寸脆弱地微微颤抖,她扬首却是一笑“我肚子好饿,你带我吃饭去。”

  武尘静静探究,掌心不由自主抚着她的脸,怜悯她颊上的清冷,低声问道:“想吃些什么?”

  “嗯…”她可爱地偏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才道:“咱们逛大街去,城南大街摆了好多摊子,我一回也没逛过,人家想吃过桥米线、天府豆花、芝麻烙、葱油饼,还有好多好多…都想吃啦!”

  武尘淡笑,点了点头,东街上人来人往,他却由着涤心主动亲近,到底是舍不得她,知道她若无其事的外表下,一颗心极需要安慰与鼓舞,他让她依靠着,让她感觉着、汲取着他身上的力量。

  “大郎哥,你早些来就好了,方才发生一件有趣的事,瞧得大家目瞪口呆。有个大官从这儿跌下去,摔得好惨…”

  “是吗?”

  “不只这样,他一跌再跌,连跌了三回,满脸是血…”

  两人边说边走,身影渐渐远了。

  暗巷中,两颗头颅探了出来,少年忽地重重释出一口气,不确定地问:“是四爷下的手吗?”

  韩林纵声大笑,虽未回答,那笑声已肯定了阿九提出的疑问。

  “可是方才四爷远远站着,我瞧他动也没动半分──”

  韩林手指成勾敲了他一记爆栗,好笑地说:“等你正式入了阎王寨,这门学问可得好好练习,嘿嘿,探子队不会明来明往,咱们就爱招。”

  城南大街热闹非凡,三笑楼虽也座落在此,对武尘而言,今却是首次闲逛这条街道。至于涤心,轻松的日子离她太远,能这般悠游闲适,兴奋之情自然不在话下。她对任何买卖皆感兴趣,挽着武尘逛遍大小摊子、店铺商家,吃的东西她仅要一份,尝了几口味道便交给武尘善后,而糖葫芦却独自吃下两串,还买了一小包的松子花糖当零嘴。

  “大郎哥,你瞧这个。”

  这句话自踏入大街,武尘已连听好几回,摇摇头笑着,他不让涤心离开自己的视线,随着那往前冲的小小身影举步踱去。

  那是一个扎花风车的摊位,各种颜色的纸裁成四方,制作成风车后扎在木枝上,有三朵一支也有五朵一支,最多还可以扎成九朵,大小皆可、琳琅满目。

  “好漂亮。”涤心忍不住赞叹,美眸发亮地盯着整面的风车墙,微微风吹,许多的风车跟着转动,发出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响。

  “姑娘,买一支扎花风车吧!这全是真功夫扎出来的,花好、不易散坏…您慢慢瞧,这儿有好多款式。”见生意上门,那大婶赶紧放下正在裁作的纸张,笑咪咪地招呼。“好。”涤心回她一抹笑,感觉身后男子以自己的身躯护卫着她,周边人来人往,她闻到的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身子轻飘飘,心也轻飘飘,在茶业会馆中那些不愉快的事淡化得没有理由记取。

  “大婶,我要这个了。”选定一支紫风车,涤心正掏钱,一只臂膀由后头越过她的肩,将碎银递给扎花风车的大婶。

  “大爷,我不够零钱给您的…姑娘的风车只要三钱而已。”

  “不打紧。”武尘简短道,见那大婶不敢伸手来接,只得将银子置在摊上,随即,大掌轻轻托住涤心的手肘,想将她带离。

  “姑娘!”那大婶由摊子后快步跑出,一边喊着:“姑娘等等!”

  涤心与武尘对望了望,停下步伐。

  “这个姑娘拿去。”她说着,将一支九朵扎花风车给了涤心,那手艺极好,九朵风车依照大小做成圆形排列,模样十分巧。她瞄了瞄武尘,又看看涤心,依然笑咪咪的一张脸,低声音道:“姑娘可以将它送给情郎。”

  “大婶…”涤心下意识接过风车,想要解释,那位大婶早回去顾着摊子了,她来回瞧着手中两支扎花风车,脸蛋红扑扑,一抬眼,武尘离她好近,表情是高深莫测的,那对好看的眼也在打量她手中的风车,涤心不知道他心中做何感想。

  “大婶送我的。”涤心说着,将扎花风车举至武尘面前“好不好看?”

  “嗯。”武尘轻应,不知为何心跳加急,彷佛正等待她说出些什么。

  忽然,有人拉起他的手握住那支风车,武尘略有错愕,却听见涤心娇柔的语调“有两支扎花风车,我一支,大郎哥也拿一支,这样才好看。”

  心脏极度震,武尘抓住风车的木枝,怔怔望着笑容可掬的人儿,心底有一个好大好大的问号,待要问出,涤心好似又发现了什么,身躯冲向前去,已扬声喊着。

  “大郎哥,你瞧这个!”

  武尘斜趴在青草地上,偏头瞧去,一只纸鸢在天际飞扬,线的另一端则掌握在鹅黄衣衫的女子手中。

  那纸鸢是方才在城南大街上购得的,涤心选了好久,因为每个都爱不释手,这门功夫她是个中能手,小时候同陆切磋出来的心得,一段时间没玩了,如今重拾记忆,倒也不生疏。

  时序转冬,风有些寒,阳光难得脸,这城郊外的青草坡散着懒懒的味道,空气里夹杂草腥与土壤气味,闻多了,脑筋也糊成一团。

  想不通也猜不透,武尘嘴角叼着一青草,眼睛细瞄着,若有所思地瞧瞧天空、瞧瞧笑声如铃的涤心,又瞧瞧在泥土里的两支扎花风车。风车随风而动,不住地旋转打圈,有时快有时缓,竟教他瞧得入了神。

  “哎呀!纸鸢别跑!你别跑啊!回来…”

  气恼的呼唤拉回武尘的神智,他随声抬头,见到涤心追着断线的纸鸢在青草地上奔跑,风扬起她的发,鹅黄的裙摆和衣袖随着步伐翩翩舞动。

  抛开咬在嘴角的草,他朝那抹可人的颜色而去,几个起落,人已追上涤心,大手由后头拦住她的肢,温和启口。

  “别追了,再去是一个大陡坡,掉下去就不好了。”

  话语刚落,就见那只纸鸢在半空挣扎了几下,终于不支的飞坠下来,跌在武尘说的那个陡坡之上。

  “它落下来了。”涤心讷讷地说,俯身望去,原本大大的纸鸢看起来好小,可见地势的落差极大,这一带长满青草,若非武尘道破,她还以为放眼四周皆是平地。

  “乖乖待着,我下去拾来。”

  “不要。”涤心赶忙扯紧武尘衣袖,急急摇头“我不要那纸鸢了,大郎哥别下去,不过是一个玩意儿,你别要冒险。”

  下陡坡去捡个纸鸢,对武尘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但那张小脸仰向他,黑白分明的眸中有浓烈的关切,她的手紧他的衣角,一时间,好多情怀翻腾滚烫,他想起回京城前,在陆府花园中的那个夜晚,想起她?饬娇傻幕坝锖蜕钜馕耷畹纳袂椋肫鸱讲拍谴笊羲偷脑ǚ绯担肫鹱约盒闹泻么蟮囊苫蟆?br>
  “涤心…你…你…”武尘突然口干舌燥了起来,目光直勾勾凝住那张面容,双手隐隐发颤“你心里…可有我?”终于,不再胡乱猜测。

  四周好静好静,静到风刮过颊边的声音都这般清晰,武尘清清楚楚听到自己的心音,它们像鼓声,跳任何依循的节奏。

  眼前的人儿毫无动静,涤心好似被吓傻了,微微开启,眼睫眨也未眨,同样直勾勾地瞪着。

  “有?还是没有?”他再度问,语气低而哑,竟有乞求的意味。“你只需点头或摇头。”

  那两片红掀了掀,涤心想说话,却觉喉间紧涩,热往眼中冲去,温温地泛滥开来。

  原以为还要好久的等待,上天却厚待了自己。

  她眨掉不断涌出的雾花,想瞧清他的神情,想告诉他深藏在心底的答案,却不知自己早已泪满面。

  这样的涤心,泪眼渺渺的涤心,武尘从未见过,他不敢再问,心已沉至渊谷。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缓缓喃着,找不到话语安慰她,因为他亦千疮百孔,只能努力将这份自作多情回平淡。缓缓地,他扯出僵硬的笑“是我不好,我不是想唐突你…你我打小便相识,心底当然有我,我是你的大郎哥,我们是兄妹情谊…方才这样问你,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哭,我没别的意思…”他已经语无伦次,慌乱又不知所措,整个人如入冰窖,深埋的热情全冰冻成狼狈的自责。

  “上!”忽然间,一个喝声撕裂了此刻,原无他人的青草坡上,十来个汉子同时现身。

  这批人不知何时埋伏于此,换做平常,难逃武尘听声辨位的功力,但现下他心魂大,神气浮躁,竟半点也未察觉。

  第一反应便是将涤心至身后,他病捌鹧酃懒堪ё约旱牡腥耍耸殖殖そ#该鹤踊拐趴笸且徊讲叫⌒囊硪淼乇平段跣。酉咴蛩惨膊凰驳囟⒆∥涑镜囊痪僖?br>
  “大郎哥…”涤心不明就里,探出小小头颅,却让武尘再次挡住。

  “别慌,若是害怕,把眼睛闭起来。”方寸的痛还没散开,那些瞧不见的血兀自淌着,他的语气并未改变,低缓中给予涤心浓浓的安全感。

  涤心不是害怕,是强烈的恼怒。她还没回答大郎哥的问题,还没同他表明心思,还没得到真相,她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抱着一颗柔软的心期待它的发展,在这紧要关头,怎能容许他人破坏!

  “诸位是乌剑派门下?”武尘虽是询问句子,其中已大含肯定意味。自前乌剑派同青刀帮在三笑楼大动干戈后,韩林曾知会过他,三笑楼时有乌剑派的门众前来暗访查探,当时他未放在心上,想不到今却遇埋伏。

  那群汉子先是一愣,其中带头的终于说话“既已认出也不打紧,咱们把话挑开,省得你不明不白。”

  “这等阵仗所谓何意?我记得同贵派有过节的是青刀帮,怎跟三笑楼扯上关系?”武尘冷冷笑着,眼神透着冷芒,缓缓环视在场之人。

  “同三笑楼无关,同你却大大相关。”那带头的挥了挥剑,气愤又道:“你害咱们成了江湖笑柄,青刀帮那些王八羔子四处散布谣言,说咱们怕了你,拿热脸贴你的冷股,真是胡说八道!老子今天就活捉你好洗刷这臭名,让乌剑派在武林中大大脸。”瞧他说得掷地有声,真的好厚的一层脸皮。

  “嘿嘿,咱们请来了几位高手助拳,闲话休说,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武尘不说话,眼神瞄向对方所说的高手,静静评估来者的实力。

  气氛是一触即发的,忽地有人认出了涤心,扬声大喊:“就是这臭娘儿们,上回他护着她,把咱们的剑全毁了!”

  “那女的也一并捉来!”

  带头的一喊,众人飞扑而去,武尘不动半步,将涤心密密护于身后。

  他意在保她周全,因而招式以守代攻,十几柄剑同时招呼过来,他右手以指扣住三把,左手五指住另外三把,陡地运劲,剑尖闻声断裂。

  断了剑的汉子们忍不住破口大骂,抛弃手中烂铁,抡拳攻来,而剩存的剑尖仍在武尘身上游斗,几回过招,他们欺涤心不识武,好几招皆刺向武尘身后,发现他定会伸手来挡,便知这女子是他大大的弱处。

  “先捉女的──”那带头的话猛地止住,武尘点中他喉间位,跟着一掌拍出,他身子直飞而去,重重跌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他杀了大师兄?他杀了大师兄了!”乌剑派的门众惊惧大喊,连几名重金聘来的助拳高手一时也没了头绪。

  趁这时机,武尘以点手法又连续制服几人,要他们动弹不得。

  余下的不到十名,他们不敢救助受制的人,深怕又遭武尘袭击,缩小包围范围相互以眼神暗示,一人发动攻击,其余的跟着抢上,此回不以武尘为目标,他们剑剑刺向涤心,招招拿涤心喂拳,武尘登时大怒,手劲已不懂节制。

  “这便是所谓的江湖大派吗?”他冷哼,出手如电又点倒两名汉子“如此不要脸,今总算得以见识!”

  这一刻,涤心恨死自己不懂武功,躲在武尘背后,叫嚣声和剑器相击之声不绝于耳,隐约知道是上回她初到三笑楼撞见的那些人,这次他们请来高手相助,虽说如此,涤心却很明白这批人绝非武尘的对手,没特别的原因,她就是知道。

  当然涤心也清楚自己已成了武尘最致命的破绽。

  剑气带周身气流,涤心大气也不敢,忽地一柄剑贴上她的侧,还不及反应,武尘赤手为她挑开,那抹剑尖瞬间滑过他的手背,带出一条血痕,旁人没瞧见,却躲不过涤心的眼。

  心好疼好痛,涤心抚着口,对这群坏她好事的家伙厌恶之情更升一级,她尽可能缩小身子,不愿武尘为她再次受伤,在这当口,她绝不能轻忽自己,落入他们手中做为要挟工具。

  此时情势紧急,半空中两面大网张开遮蔽头顶上的蓝天白云,涤心惊呼一声,怕罩下的网子困住武尘,稍有迟疑定要吃亏。

  她想也未想,小手用力推走武尘,两张大网当头罩下密密捆住了她。涤心跌倒在地无法行走,却让身子顺着青草陡坡滚下,地势将她带离众人。

  “快!别让她滚跑!快捉住网子!”

  武尘大骇,双掌连着击飞正下坡的四人,听见骨头断碎的声音,中招之人躺平在地已无力爬起,尚余两人同自己蛮斗,他不愿理会,身似大鹏往陡坡飞下,一颗心全系在涤心身上。

  两侧皆有劲风,一个捉他肩肘,一个扣他胁,武尘忍无可忍,毋需再忍,躯干在空中转,忽地双目剧痛,对方使了最下的手段,朝他撒出石灰细末,他咬紧牙,双拳握有十分气劲,狠狠拍中两人腹,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他亦吃下那两人的掌力,三者同时口血溅,分向两边远远弹开。

  随着青草坡地急遽滚动,武尘意识有些模糊,只知道他不能晕厥,涤心不见了,他答应过会好好守护着她,却让她不见了,他真该死!

  或许弹指,或许更久,四周静了下来,武尘试着张开眼睛,才细细睁开一道,眼球便灼热难当。

  “涤心…涤心…”他着气,不断喃着一个名字,右手想撑地而起,却摸索到一片大纸和细细支架。

  是纸鸢。

  就在此际,一声悲泣传入耳中,那熟悉的脚步朝他奔来,下一刻,他的头让人轻轻揽住,枕在女子柔软的肩胛上。

  武尘微微笑着,却觉得脸上温热润,范围正慢慢扩大,知道是她掉下眼泪,心中既痛又怜,轻声安慰“别哭…你瞧,我找到纸鸢了,再接上线又可以玩的…”

  他想看清楚她,眼睛容不得他张开,那些细末一掉入眼中,便引起剧烈的刺疼。

  涤心抱住这个男人,方寸中的怜意更胜于他。方才滚下坡地,除手脚几处擦伤外,她可以说是完好无缺的,摆疾速滚动造成的晕眩,她拉松大网的口子爬了出来,却见三人在陡坡上手,然后是他承受掌力,直滚而下。

  心如刀割…她终于体会那种感受,鼻子,这是首回她泪不止,泪珠串串由眼眶中冒出,喉间紧涩得难以言语。

  武尘抬起手在空气中摸索,大掌让柔荑握住,涤心将颊贴在他手背上,柔软的似有若无地住一道浅浅的口子。

  “我不要纸鸢了…我不要你受伤…”不知如何宣心中疼惜,她喃着,眼泪几要濡他整只手。

  武尘内心一震,不敢再胡思想,以为涤心是惊吓过度了,他叹了一口气,试着让语气听起来云淡风清。

  “我没事,骨完好,淤血已吐了出来,只是暂且瞧不见,不会有事,那些人让我击昏、点了道,几个时辰不能动弹,你别哭,别害怕,我带你上去。”说完,他伸手拍掉沾在眼睛四周的石灰,一震动,细末又跑入眼中,登时疼得他眼泪直,目中尽是红丝。

  涤心神魂俱震,连忙制住他的手,急急喊着:“不要来,石灰一旦入了眼,会烧坏眼睛的,我不害怕…也不哭了,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帮助你?”衣袖胡乱抹去面颊上的意,她抱紧他的上身,近近端详那张男脸庞,她多想多想护卫他,为他分劳解忧,但处在如此的逆境,她心中没半点主意,连强忍的泪水也不试曝制。

  视力暂被剥夺,其它的感官却倍加灵敏,他俩亲密地相靠着,武尘听取她话中的焦灼,感觉女子轻柔气息搔在自己脸上,难弃难离的一抹清香,他瞧不见,脑海中的影像却无比鲜明。

  这样,或者最好。武尘暗自思忖。这场意外驱除了他与她之间正要形成的尴尬,阻止了自己的孟作为,保住这维系多年的手足情谊。这…未尝不好,只是口痛得难受,他武艺退步了吗?莫非连那掌力也难以承担?

  “打火石系在间小袋,你把这支烟火点燃吧。”武尘由怀中掏出一长管形状的东西,将它交给涤心,那是阎王寨用以联络的信号,现下他双目不便,涤心又在身侧,若教乌剑派那些人冲开道,他怕涤心会有危险。

  涤心并不多问,接过烟火,小手在武尘间搜到了打火石,试了几次,终于点着引线,她手执长管,咻!咻!咻!连续三响,三朵青蓝耀眼的烟花在天空爆开,余光停滞了片刻才缓缓散尽。

  “大郎哥!”见武尘强撑坐起的身子忽地倒下,涤心吓得不知所措,抛掉手中烟火,让他整个背部靠在自己怀中。“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呵…”见信号放出,武尘心一宽,人瞬间感到虚

  涤心在耳边惊呼,他缓缓牵动嘴角安抚“没事的,只是眼睛疼得难过。”

  “石灰粉得尽快清洗,要不,双目会废了的。”

  武尘苦笑“我还能忍。”她靠得好近,他能忍目中剧痛,却让一股馨香拨得浑身轻颤。

  咬着牙,他强迫自己割舍那份柔软,身躯稍稍移动马上教人压制住。

  他的头颅枕在女子腿上,然后是一双软软的掌心捧住自己的脸,他不明就里正张口询问,眼皮竟热热,一下一下,轻轻柔柔地画过,那点温暖正怯怯的、小心翼翼为他去眼睫上的细末。

  怔了半晌,武尘终于明白──

  那是女子绵软的小舌。  WwW.NkOuXS.coM 
上一章   为君沉吟   下一章 ( → )
《为君沉吟最新章节》是全本小说为君沉吟中的免费章节,纽扣小说网提供完整版《为君沉吟》全文供书友免费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