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小说网提供完整版非常绝配全文供书友免费在线阅读
纽扣小说网
纽扣小说网 热门小说 现代文学 玄幻小说 军事小说 综合其它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同人小说 言情小说 历史小说 仙侠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伦理小说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幽默笑话 诗歌散文 都市小说 官场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清霜如月 色卻江湖 家里家外 红绿江湖 年后突破 父女情深 乡下舂天 流氓老师 美滟岳母 田野花香 丝袜舅母 女人如雾
纽扣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非常绝配  作者:欧倩兮 书号:11207  时间:2015/3/25  字数:9521 
上一章   ‮章一第‬    下一章 ( → )
 一九七○年

  那地方在密林深菁的尽头,一走进去,谁都会恍然以为是座仙境,而在其间徐行漫游的一对男女,便是下凡的神仙人物了。

  这对男女的确是神仙人物,男的俊逸,女的妩媚,举手投足俱有一股言语无法形容的风曼妙。

  轻的阳光下,两人皆是身无寸缕。

  男的在草地上斜卧下来,那女子则盈盈踱向前方的水潭。水潭之上是一道数十尺高的瀑,从弯月型的黑色岩壁飞洒而下,因岩壁磷峋,水开来,撒成漫天舞扬的水珠。岛上的原住民称之为“珊卡拉”瀑布,而他们则昵唤它为落珠瀑布。

  这地方一直是他们的世外桃源,不透给别人知道。年年他们总挑在春天,岛上最美的季节,来到此地,度一段无比恩爱绸缪的日子。

  并不是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显得恩爱绸缪。今生今世,天涯海角,不管在何处,他永远觉得疼她不够,爱她不够,恨不得挪了下辈子的力气,把她牢牢捧在心窝上来怜惜。

  此刻,他凝目看着她轻摇款摆涉入水中,一双纤足在水光映照下,晶莹得像透明的葱白。她踩到苔石,身子摇晃了一下,他心一揪,连忙坐起来喊道:“小心,曼鸿。”

  她回身对他一笑。他的心像被箝子夹到一样,不过气来?咸欤谴略嫉逄淮婵矗嶂咽歉龌程ゾ旁拢涂炝倥璧脑懈荆?br>
  见她安然步入水潭,开始优游嬉戏起来,他才又回卧草地,一颗心仍是的。九年前,在大学晚会的舞台上乍见到她,他就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经到她手上了,他不再有自己的人生,只有与她共偕的人生。结褵九年,他彷佛把一辈子的幸福快乐都享尽了…

  “晚塘…”

  水潭那边突然一声惊叫,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曼鸿是奇女子,就算黑水沙漠一只狰狞的毒蜘蛛爬到她脚上,她也绝不惊慌。

  他翻身而起,只见潭面水花飞扬,不见曼鸿“曼鸿,曼鸿?”他边喊边向她奔去。

  曼鸿挣扎出水面,美丽的脸痛苦地扭曲著,一只手抓向半空。“我我要生了!孩子,孩子…”

  “我的天呀!”蔺晚塘惊。本来这趟旅程,他和医师都大力反对,拗不过曼鸿的娇呢恳求,勉为其难带她到了这里,晚塘一直在暗中祷告,不想孩子竟然真的在这个时候,违背他的意思降临人间,要是曼鸿有个万一,他非掐了这不肯合作的小顽童不可!

  “撑著,曼鸿,我来了!”

  “来不及了,哦,哦,孩子出来了…”她唉叫著,身子渐往下沉。

  蔺晚塘纵身跃入水潭,一束水花溅而起,再扑簌簌落下。他在水面下朝曼鸿的方位拚命搜寻,不时又急促地探出头四方查看,再钻回水中。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急得像沸腾的壶盖,总觉得时间是一小时一小时在跳动。顾不得危险要游向瀑布冲处,却见一对圆溜溜的黑眼珠子贴在水面上盯著他。

  “掉了什么宝贝吗?拽得这么急,命都不要了!”曼鸿故作无事地问。

  他瞠目结舌,又急又惊,又喜又气“你…”一时接不上话来。

  “我是宝贝,嗯?”她指著自己的俏鼻子。

  晚塘反应过来,凶相挂上脸“我来仔仔细细告诉你…”猛地伸手扑向她。

  曼鸿拨水想逃“谁叫你老担心个不停,啊…”水底石滑,她一慌,没踏稳就栽入水中。几乎是同时,晚塘追上来,一把攫住她,又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呻道:“我…我要生了…”

  这一回,晚塘热情配合演出。“我的天呀!你又不行了…”

  “这次…是真的!”曼鸿苍白昏厥,瘫入水中。

  他半信半疑伸手入水拉她“曼鸿!曼鸿!”

  没想到,水面上浮现出涟漪血花,晚塘最后一点狐疑完全被扑灭,一头往水里钻,不见了人影,一时间,天寂地静。但是,他终于冲出潭面,踩过错落的苔石奋力上岸,怀里抱著的是淋淋的曼鸿,而曼鸿则拥著…淋淋的婴儿。

  蔺晚塘把子安放到草地上,先顾不得孩子,一迳焦急万端的俯身在子面前,拂开她贴着脸颊的发,连声问著:“你还好吗,你还好吗,曼鸿?”

  她星眸紧闭,面色比纸张还要雪白,口鼻间不闻丝毫气息,霎时间,蔺晚塘以为…

  “孩子…?”曼鸿却睁开了眼睛,微弱地询问。好像不知道婴儿就在自己的怀里。

  见子恢复意识,晚塘抚著她的腮吻她一下,这才赶忙把初生的孩子抱过来,迅速一番查看。小娃娃“噗噗”呛了几口气,小股挨了晚塘一记拍打,顿时“哇”一声大哭起来。

  晚塘终于笑逐颜开,把孩子移入曼鸿臂弯里。“瞧,是个女孩子,生气的!”他搔著下巴沉。“这孩子挑这孤岛野地,用这种吓人的方式出生,将来大约也不甘过平凡人的生活。”

  曼鸿把脸偎入婴孩细细的发里,灿然微笑。

  晚塘随即转身,奔向停放在小径那头的吉普车,拿下两张鹦哥绿毯子和一瓶威士忌,很快回来。他用酒消毒随身携带的瑞士刀,旋即割断孩子的脐带,把母女两人分别用毯子里好。“我送你们到医院。”

  一九九四年

  “这蔺晚塘和曹曼鸿两个人呀…”语气一顿,啧啧两声,惊叹似的。

  提到这两个名字,柔黄灯光下众人的眼睛都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有的微笑,有的若有所思,无一不是一种奇特的、向往的、惊异的表情。

  初夏的凉夜。这里是苗公馆,西班牙式二楼建筑,小门小户,却是极其抢眼漂亮。这栋接最初是一位西方传教士所造,传教士回国前将之卖给苗教授,苗教授用他收藏多年的东方艺术品把屋子布置得备极雅趣,一家五口人在此生活是既舒适又惬意。

  屋里有挑空二楼而成的中庭,铺设著西班牙式花地砖,当中一座泉随时洒出清新潺潺的凉意,环境巧而怡人,苗家一向在此款待客人。就像今晚,这里办的是一场家庭式酒会。

  空气中飘著熏鲑鱼、牛卷和酒香味。在这样一幢古古香的屋子里,众人感到温馨之馀,也不免怀旧起来,一些人、一些事的回忆,雾一般的在脑间心田氤氲而起。

  这位身著藏青色西服,两鬓微霜,长相十分体面的男人,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侃侃说道:“没见过像这样两个人。”

  又来了!

  蔺宛若坐在泉旁边一张高脚凳上,她明明哀叫了一声,却没有半个人理会,想必她是没真的喊出声。问题可没有就此完结,谈话继续下去。年年如此,屡试不。差不多这样的聚会,差不多这样的气氛,总有某人在喝了这些红的、黄的、绿殷殷的酒之后,慨然感叹起来,而戚教授总是说“没见过像这样两个人”他总是说一个人有十八般武艺已经够厉害了,而蔺晚塘却有十九般武艺…

  “一个人有十八般武艺已经够厉害了,而蔺晚塘却有十九般武艺,”这位地质学权威,拿学术上的威严口气,辅以断然的手势说道:“他永远在翻新,永远在给人惊奇,当大家还在为他西太平洋断层海岸的研究成果惊叹不已的时候,他已经掉头去钻研西周的玉器了,他精通人类、生物、地理、艺术和考古学,他是位了不起的博物学家。”

  “他也是伟大的探险家,”日本学者中村先生热心的接口道:“青莲岗的地下千年石窟就是他发现的,里头大批丰富的古迹宝藏,一直到现在还研究不完呢。”说罢,他抿抿嘴,咽了一咽。日本人谈到宝贝,口水就沿著嘴角淌下来。

  主人家苗文远教授薄饮一口红酒,微微笑道:“我和晚塘同学共事将近二十年,在学问上,他是个天才,自不待言,其他的表现则堪称是个鬼才,就拿吃的一项来说好了,他考究之,手艺之佳,实在教人绝倒。”

  “这话说得一点没错!”抚掌而笑的是位园艺学界少有的肥硕男子。“我和蔺先生曾经受聘到西爪哇的农场去当顾问,一次跟他深入丛林打野猪,当场看他了一手扬州『扒烧整头猪』的绝活儿,打下的野猪去血去骨,再用竹垫托猪头,加各调味料,文火焖到酥烂,入口香浓鲜美,一点杂膻味也没有,那滋味、那口感,”他顿了顿,喉头滚动一下,彷佛美味就含在口齿间。“隔了这么多年,怎么也还忘不了。”胖人讲起美食,格外有种幸福快的表情。

  “蔺晚塘教人忘不了的,岂止这一项,”理学院的女教授伊莲娜道:“当年他横刀夺爱的那一著,他和曹曼鸿轰动一时的情史。”说著,她很有风情的把蓬松的咖啡头发一拨,咕咕笑了起来。

  话题转向风韵事,女士们的谈兴就益发热络了,素来娴慧的女主人苗太太,也忍不住嘴笑道:“晚塘从来不认为他是横刀夺爱,他总说他和曼鸿是姻缘注定,两个人谁也逃不掉。”

  蔺宛若开始不安地扭动身子,好像椅面变成了针毡,背上长了骨刺,巴不得博人同情,巴不得把话头引开,可是得有人先听她说话,注意她。她穿一身塔夫塔料子裁成的杏子红小礼服,香肩微,长裙曳到纤丽的足踝,前半场一直像一颗香的红宝石,集众人的注目于一身。

  “你真的长大了,成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打小看她成长的叔伯阿姨们对她这么喟叹,他们打量她、观察她,彷佛想从她身上抓出昔日的一丝回忆,或是青春的一点线索。

  不是她爱招摇,不过她也知道,她的风头很快会被抢掉,没有人比得上蔺晚塘和曹曼鸿令人疯狂的魅力,他们多采多姿的事迹,说的人百说不厌,听的人也百听不腻,好像一则童话透出梦幻的麝香,把所有人薰得颠颠倒倒、如痴如醉。他们异口同声道,这两个人是惊异,是破天荒的传奇。

  蔺晚塘和曹曼鸿。她的父母。

  “苗太太这么说我相信,”这位于教授也是蔺晚塘的同学,他放下酒杯,非常肯定的把手一抬。“要不然怎么就在晚塘拿了普林斯顿的奖学金,临出国的前一晚,教他给碰上曼鸿?”

  “那一晚曼鸿美得像摩纳哥王妃,她主持的那场校园晚会叫什么来著…?”

  蓝色琉璃光。蔺宛若知道无需她开口,马上有人接应,这一类的问答题,从来不愁没人答上来。至于她,听过这些情节一千、一万次,使她相信就算她意识昏,也照样可以倒背如

  “蓝色琉璃光,对了,就是蓝色琉璃光!她的未婚夫,萨大使的儿子,也在现场,涸啤的一个青年,非常引人注意。”

  “蔺晚塘就这样活生生把人家的准新娘给抢了来!”又是伊莲娜,她老是计较蔺晚塘抢了什么,夺了什么,语气总有一丝酸酸的意味,像为了什么在吃醋似的。

  另一位答了,很是津津乐道“曹曼鸿本来不肯理睬他的,人家那萨公子也不是等闲角色,论家世,萨家的权势自然高过晚塘出身的寻常市井商家,论人才,耶鲁的高材生,生得又是一表人才,论情,据说对曼鸿是处处温柔,处处体贴,当成心头一块似的。”

  “晚塘拿什么和人家比?”有人诧问。

  “拿一条不怕死的胆子!”

  伊莲娜猛地爆出一句,众人哄笑,威教授却正道:“这可是真的,晚塘这人就是胆识高,什么都敢闯!咳,女人哪,”他望了望在座诸位女士,有些谨慎,依然说得理直气壮“都晓得老实丈夫的好处,偏偏都爱英雄和王子。”

  说著,他像冒犯了似的向女士们点个头,唯女士们并不觉得受到冒犯,兀自出秘密的微笑,内心深处都各自作了一个梦。

  “总之,蔺晚塘苦苦追了曹曼鸿三个月,”故事迫不及待的发展下去。“曹曼鸿对他始终不假辞,最后干脆躲避他,不和他打照面。这时普林斯顿来了通知,再不去报到,就要撤了入学资格,这下晚塘可真谓进退两难,学校不能不去,偏偏美人如花隔云端,关节上又刻意避不相见,得他铤而走险,闯进彤园去找她。”

  “这么说那场有名的彤园大火果真和他有关连?”

  “没有这回事,”苗文远教授岔话进来,他是蔺晚塘最好的朋友,袒护他的时候,平温文的口吻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昂。“那场大火纯粹是老旧电线走火的意外,晚塘只是碰巧遇上,当晚我开车送他到女生宿珊筢墙,他翻墙进去的时候,身上只套了件夹克,两手空空。有人指那场大火是他烧起来的,真是岂有此理!他冒险救了曼鸿和十几个女生出来,自己都受了伤,心丽当时也在其中,她就是证明。”

  苗太太点头附和,接下去道:“彤园失火的时候,把东厢的出路阻断,四间宿舍,十来个女生,包括我和曼鸿在内都被困住,好几个女孩号啕大哭,大的都认为逃不过这一劫了,晚塘却冲进火场,撬开地下室通泳池的水道闸门,领著众人爬了出来,他一条手臂还因此受了挫伤,住进医院。”

  “那一晚到底晚塘翻墙溜进彤园要做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苗教授莞尔笑道:“晚塘出国在即,曼鸿避不见他,他却有几句话非当她的面说不可,他告诉我,拿不拿得下曼鸿的心就靠这一著,他一定要说服她。”

  “他可没想到曼鸿那么铁石心肠,他躺在医院一整个星期,我们几个女生一天两班轮照顾他,曼鸿却一次也没面,”苗太太回忆道。“晚塘倒是神色自若,每天写诗,右手受了伤,拿左手写,没想到他左手也写得出好字!情诗托我们拿回去给曼鸿,曼鸿看都不看,顺手就扔进纸屑篓里,我们根本不敢告诉晚塘。”

  听到这里,都起了惊愕哗然之声,好像都为晚塘着急和扼腕似的。宛若坐在凳上,一脚勾住另一脚的足踝,手上则托著一只水晶杯,幸灾乐祸,偷偷地冷笑。别急啦,就算罗密欧追茱丽叶,刚开始也有一二回吃瘪的纪录。

  “后来那跳机事件又是怎么一回事?”在座总有几个比较逊的,大家也不嘲笑他,娓娓地向他解释。

  “眼看着女方拒意坚决,晚塘自觉无望,闷闷不乐提了行李上飞机,飞机都开始滑行了,坐在晚塘邻座和他同行的一个同学却告诉他,曼鸿悄悄来机场送行,他恍然大悟,曼鸿原来一直对他有意!他强通空姐开了机门,一跃而下,一个鹞子翻身落了地,冲到机场大厅截住曼鸿…”

  “呀!”大家异口同声骇叹。

  说的人愈发手舞足蹈起来,比画著当时采的实况。“他揪住曼鸿告诉她跟了萨公子,她过的会是豪华但平凡的一生,跟了他,她的人生绝不可能豪华,但也绝不可能平凡!一句话说得曼鸿泪满面,一头栽进晚塘怀里,手里还抓著他写给她的情书!”

  众人的惊笑喝采像鞭炮声此起彼落的响著。

  “一对璧人终成眷属,晚塘和普林斯顿绝了缘,但是隔年他携了曼鸿飞到欧洲,旅行、研究、修学位,夫唱妇随,不知羡煞多少人!”

  “更可观的是他的论文和研究报告一篇篇的出炉,每每有独到的见解,不出十年,在好几门学科上他已是名满国际,著实让我们这些人一个个自叹弗如。”

  宛若抬头瞄了瞄在座这些个也都是素负众望的专家、学者和教授,她耸耸肩…有的人乐于褒奖别人,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再也没办法跟他竞争了的缘故。

  “后来几年,晚塘热中旅行探险,夫俩走遍世界各地,几个朋友想见他们一面,都不容易。”苗教授说。

  “可不是,那几年,曼鸿从一个原本是冰肌玉肤、娇滴滴的小女人,奔波成了个油润金黄的大美女,每次回来都教我们几乎认不出她来!”苗太太笑道。

  那还用说,宛若自己努著嘴想,她就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的妈,每回对她稍有熟悉感了,她就又走了。中村先生接著说“他们夫合作的旅行纪实的著作,是同类作品中最出类拔萃的,他们在这一方面下足了功夫,他们去过许多人迹未至的地方,发掘出许多人所不知的世界。”以至于他们也成了宛若所不知的世界!

  她低下头望着自己在酒杯中琥珀朦胧的影子,聆听人们叙述她父母最后的一段人生旅程。“他们在鹰子嘴探勘,有人说晚塘是为了敲一块稀罕的绿矿石,也有人说是为了曼鸿要摘取断崖上的一株奇兰,上头都是石砾,一块石头突然松,晚塘…”顿了一顿,不忍卒言的语气,最后还是需要作结。所有故事都一样,都要结束。“晚塘就那样子掉下去,曼鸿一扑,也跟著下去,底下是黑,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救不了,根本救不了…”

  谈笑风生的热闹现场沉寂下来,好像一首波澜壮阔的大乐章,轰轰烈烈地奏过去,留下最后一缕哀音袅袅地在呜咽。中庭里好静,有人轻轻的咳嗽,有人轻轻的挪身,轻轻的把酒杯放下,每个人的动作都有点鬼祟,像做错事一样不敢声张。头上,则是夜空的繁星,吵吵闹闹的亮著。

  宛若仍低著头凝望酒杯,杯下,是她美的裙,恍惚间她忘了自己今晚为什么做如此亮丽的装扮。然后她听见戚教授清清喉咙,好像这样就能够把这片已经弄僵了的气氛扫除似的。

  “嗳,大家该敬晚塘的掌上明珠一杯,今晚是她和苗教授的长公子文定之喜,来,敬准新人!”

  她怵然一惊,是了,今天是她和苗立凡订婚的日子,这场派对便是她和苗立凡的订婚派对,但是原先那股喜气不见了,一场订婚酒会被他们搞得比莎士比亚的悲剧还要悲哀!

  她就知道今晚铁是这种下场…这十二年来哪次不是这样?每年一回,她父亲过去这些老同学,老同事,老朋友,在苗公馆齐聚一堂,换这一年来的经历和见闻,然后,看着她,夸奖她几句,感叹起来,话锋就转到她父母身上来了…好像她是一种病毒,专门引发大家的怀旧病似的!他们把她老爸老妈的罗曼史从头细数一遍,就像老片重播,重新拷贝,演个没完,而且还是个让大家眼泪鼻涕成一团的大悲剧!

  他们用那种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她,彷佛在说:“恭喜你,蔺宛若,你当选为这出悲剧的孤儿啦!”

  那个教哲学的德国人向她走过来,欠个身,首先说道:“祝福你,宛若小姐,”他朝自己脚下那块砖望了片刻,然后抬头,握住她的手。“你的母亲…实在是个令人怀念的女人。”

  他走后,宛若猛翻白眼。是,她知道他暗恋她妈十几年,但是他也没有必要拿那种苦情的眼神看她,好像接下来她会主演这出悲剧的续集一样!

  宛若旋过身,撞上伊莲娜…简直是自投罗网!伊莲娜肩托著镶金线向葵图案的披巾,亲热地把她拥住。

  “宛若,好女孩,恭喜你了,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我真为你高兴,”她连给宛若道声谢谢的机会也没有,一迳滔滔说下去。“瞧瞧你,出落得这么明动人,打你小时候,我就跟你父亲说过,你是个美人胚子…”

  “伊莲娜,你自己也是个美人。”宛若说道,神态笑意隐然有抹矜持。矜持和压抑与其说是她的个性,不如说是她的防护,谨慎的感情状态总是比较安全。

  “岁月不饶人哟,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就像这块料子,”她拈拈晚装的身。“巴巴族手工制的绒锻,当年你父亲拿回来送我,我裁成礼服穿出门亮相,总是人见人叹,可是不管我再怎样悉心保养,锻子上的光泽到底渐渐失了。”

  伊莲娜每年穿这套礼服来参加聚会,每年拉著宛若数落晚塘送她的绒锻失了,好像宛若该为失的料子负起责任似的。当年她父亲不娶伊莲娜,实在不关她的事呀!

  伊莲娜走后,接踵而至的是中村先生、龚教授、于教授、于太太…他们向宛若恭喜,轻声谈起她的双亲,语气里夹著怜悯,让宛若觉得他们不是来道贺,而是来悼亡的!她尽管言笑楚楚屹立在那儿,腔里的空气却彷佛一点一点的被挤出来,渐渐没法子呼吸,没法子透气。

  看在老天的面子上,立凡人呢?

  宛若四下张看,焦急地寻找未婚夫的去向。他在一树垂叶榕前,和三四人围成一圈在谈话,眼睛瞄见她,凭空对她一笑,远远的还是觉得温暖可亲,但是他并不知道要走过来解救她。他不知道她在向他求救。宛若叹气,立凡是个好人,她这么告诉自己,他只是常常不大懂得她的意思。

  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规定别人一定要来懂得我们的意思,我们又几时深切的去懂得别人的意思?所以结论是,人总是寂寞的。至于宛若,她在苗家这十来年,由于得到这一家人的关爱照顾,所以她不寂寞…好吧,就算是有那么一点寂寞,但不孤独。

  此时谈孤独,未免有点文不对题,四下都是人,她的世界恐怕是太拥挤了!宛若四方回顾了一下,以往苗家的聚会,顶多十几位客人,今天由于逢著宛若和立凡的喜事,多邀了些亲友,前前后后来了二二十人,宛若在水不通的盛况里,不知要往哪里站。平她不是不起这样的际的,可是今晚她觉得特别的烦躁,一直想把脸转到一个看不见人堆的角度去,妥妥贴贴的口气,然而到处是人面,躲也无处躲。

  宛若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钻出人群,穿过小小的拱门,溜进这道小廊的。她直走到小廊的尽头,把身体靠在粉绿的墙上,合上了眼睛,耳里还听见天井那一头的人声,空气在这里却彷佛通了许多…

  她好像站了很久,又好像才一会儿工夫,睁开眼睛来,却看见廊道的那一端立了个男子,背对著拱门外的光,脸看不真切,只有他的身形,修长高峻,异常清楚。

  他闲闲地踱过来,几乎是慵懒的步子,但那份态势,却蕴著一种剽悍的力量。宛若看着他,挪挪身子,本能地感到不安。她没有退路,否则就要向他,和他擦身而过,然而他已经来到她跟前二、三步外了,端凝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壁上只一盏幽黄的仿古壁灯,在他背后,宛若仍旧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见到一双很深的眸子,很深,盯住她,令人战栗的注视。

  宛若不认得这个人,不知道他的名姓,不知道他的来历,对他全然没有印象,她或许该说些话,把他当成寻常客人的应酬,她的嘴是启开来了,却发不了声。

  “宛若。”他唤她的名字,她震了震,他那种叫法,那种语调,好像他们之间有一种由来已久的亲密。

  宛若的呼吸变得有些促,她拚命思索,但是得不到对这人的记忆。他穿著铜锈,或暗砖,并不十分正式的宽上装,微波般的头发,长及颈项,几乎有股妩媚的韵致。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她马上注意到,一只纤长漂亮的手,他轻轻碰了碰她苏一样拂在颊边的发丝。

  “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他说话的嗓音低沉而醉人。宛若一惊,心头里像有一只陀螺在疯狂的旋转蹦跳,她想移开,但他的手把她的脸颊抚著,并没有使力,她却彷佛被制住,她开始颤悸起来。

  “你是谁?”她质问。

  他微微一笑,微微出莹白的牙,他的手抚过宛若的脸,往下旅行,扣住她白皙的颈项,大拇指按在她的锁骨四处,这回轻轻一使力,宛若被迫向他移了寸步,她镶著小水钻的鞋尖撞及他坚硬的鞋头。

  中庭的人声笑语还听得见,但在这道小廊的角落,只有与世隔绝的宛若和这个男人,这个陌生的,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男人。她没道理的感到惶恐和心慌,不敢息,两个人的身躯靠得太近了,一息,她心型衣领下的口就要碰著他…

  他却慢慢把脸凑向宛若,气息过来,无形的迫她,隐隐约约地,宛若发现他有道刀一样削直而拔的鼻梁。他却用著一种温存斯文的口吻对她说:“蔺宛若,你不能嫁给别人,你是我的人。”  wWw.nKoUXS.cOM 
上一章   非常绝配   下一章 ( → )
《非常绝配最新章节》是全本小说非常绝配中的免费章节,纽扣小说网提供完整版《非常绝配》全文供书友免费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