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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扣小说网 > 诗歌散文 > 阿鲁文集作者:阿鲁

书号:1734 时间:2014/1/9 字数:5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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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那个人又来了。”

　　“谁啊？”

　　“喏——”中年妇人噘起嘴巴向门口示意。

　　门口蹲着个小青年，大约十七八岁。黑色的衬衣，显然几天没换洗过了，邻口及袖子还打着皱。开着几个口子的牛仔

，大家也许都见过这样的款式，因为一直都很流行；有人称其为烂仔

。一双褪了颜色的皮鞋，上面蒙着一层溥溥的泥水，不过已经干了。瘦小的个头，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手里握着一本卷起来的杂志。杂志

出半页来，右上角印着一个****的女人。旁边一个很大的标题：《女秘书的自白：我的

福生活》。

　　“穿黑色衣服的男孩不是好男孩。”烫卷发的年青女孩小心地说。她这样说也许有些道理，因为她是开服装店的，对衣着有较深的研究；而且这个穿烂仔

的男青年贼眉鼠眼地在这条只有十几个铺面长的小街上逗留了好几天了，而且似乎并不只是他一个人。

　　“暗中一定有他的同伙接应他！”中年妇人肯定的说。她尽量

低声音，保证只有她们两个听得见。不过她有足够的经验和技巧做到这一点。

　　“上次在我们门口抢手机的肯定就是他，虽然那天我只看到他的背影。”

　　“这张椅子好安逸哟。”

　　小青年终于站起来，走到对面的内衣店去了。他躺在店门口一张白色塑料躺椅上，准备摊开杂志看看，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握得更紧了些，并说了句没有人听的话（因为在他身边几米之内根本没有人）。内衣店的老板娘正在试衣间跟几个打工妹谈着生意。小青年从长头发间隐隐约约地

出两只眼睛来，一会打量着从面前走过的女孩子，一会有意无意地瞟了瞟内衣店老板娘。

　　“姐姐今天生意不错啊。”烫卷发的女孩快步走过去，用手拍了拍内衣店老板娘系在

子上的钱包，一边暗暗地向门口这边指了指。内衣店的老板娘赶紧把钱包用外衣盖起来，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

　　“哪里啊，还不够你的零头呢。”

　　2、

　　这条街有个不俗的名字，叫蟠桃路。路面并不宽敞，最多只够一辆小四轮货车经过；而且路中间还堆满了垃圾，香蕉皮啦，

茶瓶子啦，遍地都是。然而街上的人气却很不错，因为离街道不远——大约二十米左右——就有一家大型的电子厂，听说有一万多员工，而且百分之九十是女孩子。现在刚好是下班时间，她们都三五成群地在这条街上游走。也许并不是真要买什么东西，只是来打发时间的。在这鬼地方，一个打工妹认识的人无非就是同样身份的打工妹，下班后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就是有也是要花钱的，这对于月薪六七百块的打工妹来说，不太实惠；还不如来逛逛这些服装店，就算没钱，也可以试试几套新

的衣服过过瘾——“反正那些老板也不晓得我到底有没有钱、想不想买。”

　　但也就是这些打工妹，虽然工资只有六七百，十有八九手中都握着一只手机。她们都喜爱一边接电话，一边从这家店窜到那家店，另一只手顺便摸摸那些色彩鲜

的衣服；或者一只手不停地在手机面板上按着——这时她们多半是在跟朋友发信息，面带微笑地从街头走到街尾。

　　这些情况当然不只是吃

饭没事做头着无聊的人才了解。吃

饭或没饭吃想找点事做的人也注意到了。就像刚才那中年妇人说到的抢手机，在这里也成了家常便饭。听中年妇人说，有一次一个女孩坐在她家店门口的柜台前发信息，中年妇人特意叮嘱她：小心点，这边抢手机的很多。那女孩举起手机叫到：怕什么，难到我自己的手机都不能玩了，才买了三天呢。看谁敢抢我的手机！结果话还没说完，一个矮个子男人很快冲进店子里一把捞过手机，一溜烟地跑出去了；而那女孩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3、　　

　　“老板娘，我放个东西在你这。”一个穿

彩服的男子从突突叫的摩托车上搬了个东西下来。

　　“什么玩意这是？”烫卷发的女青年走过来应道。

　　“老虎机。反正你这门口宽敞，不碍事。赚了钱咱六四分。”

　　“哪来的这玩意？”女青年也没说答应不。

　　“没收的。那鸟人只罚他四百块一台，他偏不要了。反正放在我们队里也浪费，不如放你这来。”

　　

彩服边说边接好了电，坐在老虎机旁试玩了一番。

　　中年妇人走到门口瞅了瞅，那小青年已经走了。便走到

彩服身后。

　　“你们治安队抓一个人有多少提成啊？”

　　

彩服嘿嘿地笑着，并没有回答。

　　“我给你报个料儿，看看…”

　　“妈，你快去烧点开水吧，我要洗头。”中年妇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烫卷发的叫住了。中年妇人干笑了两声，进屋去了。

　　“你妈刚才说什么了？”

彩服盯着老虎机问。

　　“你等着，今天这里又有好戏看。”

　　“妈的，这些事我一个人哪行。等下我去叫几个兄弟来。”

　　“阿财，把你阿姨的裙子掀起来我就给你买个玩具飞机。”

彩服点起了一支烟。

　　一个身材很苗条的女孩带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坐在内衣店门口折纸飞机玩。

　　“你说的喔！”

　　那个叫阿财的小男孩麻利地掀开了女孩的裙子，然后两只手抱着头，一溜烟地跑到

彩服身边。

　　周围店里的人一阵哄笑。女孩满面通红地躲进了内衣店的试衣间去了。

彩服挣脱了闹着要玩具飞机的阿财，跨上摩托车大笑着走了。

　　“还是当警察叔叔的呢，说话又不算数。”阿财望着

彩服的背影，愤愤地自语着。

　　4、

　　蟠桃路在慢慢暗下来的夜

中亮起了灯。这是一条老街了，建筑物上布满了时间的痕迹。看看那些还没有撕干净的海报吧，看看那外墙上发绿发黑的马赛克吧，你就晓得这条街的年纪了。然而住在这里和从这里路过的人不会去理会这些。他们只是把这里当作赚钱的地方，当作打发时间的地方。本地人是不可能到这种街道上来的。一位曾在某省城做过生意又亏了本的、服装店老板的老同学曾经就明白地说过：“这地方真烂啊。如果不是咱有好几年没见面了，我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虽然后来他一再强调，并不是觉得自己多么高尚多么富贵看不起这种平民街道，但足已说明了这条街的简陋和不值一提。

　　这条街在一个大型超市背后的一个巷子里。两头各有一个出口通往超市门口的东风大道，整条街弯成一个“凵”字型。主要是做服装的多，偶尔掺杂一些精品店、美发店、牙医等等。

　　以前这里是没有牙医的，大伙都是到蟠桃路西边的出租楼里看牙医。那个出租楼的管理员就兼看牙病。虽然有时候一次牙痛要往他这四楼一间出租屋改成的牙科诊室跑个六七次，但总的算来比上镇医院要便宜；加之附近没有其它的牙医，所以他的生意也不错。

　　不过后来就有人看中了这一商机。蟠桃路12号，——很巧吧，粤语谐音就是“牙医”一个小小的铺面，玻璃门上的招牌虽然被红布盖着，不过依稀可以看出“小丽牙科”的字样。这个牙科的老板是个大腹便便、性格较随和的中年男子，此时正在店子里跟装修工人讨论着装修方案。

　　“就这里了，娘的。”

　　本来就热闹的街道上好像响起了地声惊雷。正在向顾客介绍衣服质量的卷头发老板娘吓了一跳，因为这个雷就落在她的店门口。她对顾客示意了一下，轻轻地走到店门口才松口气。原来那个烂仔

又来了，而且还带着以前中年妇女猜测中的几个同伙，正围在牙医店门口说着什么。

　　“你紧张什么？难道还有人来打劫你不成。”一个顾客问老板娘。

　　“你不晓得，现在这里

得不行。前些天一个女孩子到隔壁去买衣服的时候，试了好多件，也不还价也不买，隔壁的老板娘就说了她一句，那天晚上她就找了一帮小混混，全部围在她店门口，一个顾客都不许进。后来老板娘没办法，赔了些钱才打发了他们。”

　　“不会吧——！”

　　店子里正在选衣服的顾客都停止了寻找，全看着老板娘，以表示怀疑。

　　“娘的，你的店子能开起来，老子不姓罗了，就跟你姓！”

　　门外又响起了一个雷。说这话的人留着帅气的长头发，身材比烂仔

威猛多了。而且他不穿烂仔

，他穿的是一条像是新买的老伯爵牌子的深蓝色西

。所有人，包括烫卷头发的老板娘都涌到了门口去看热闹。

　　“你们要讲道理嘛。”牙科的老板，那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无耐而憨厚地说。“他开他的店，我开我的店，钱也不是谁一个人赚得完的啊。照你这样说，这条街这么多做服装店的，不早就…”

　　中年男子没有说完。我猜他是想说“早就打起来了”但终究不好说出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个烂仔

的嗓子居然也不错，站在他的同伙中间吼道：“看什么看，没看过闹事的？”

　　虽然街道比较狭窄，但人群照样很快地散了开去。烫卷发的老板娘也赶忙走到店里去了，顺便把在门口看热闹的顾客也招呼进来了。

　　“你们要小心啊。这些人经常在这里闹事的。”

　　“怎么没人报警啊？”

　　“有鬼用啊。警车一响，他们就溜了。再说警车还不一定开得进来。”

　　“也是啊，现在谁顾谁啊。不过刚才那闹事的长得蛮帅哦。”

　　“哈哈哈…”5、

　　“抢劫啦！”

　　门外传来一声女高音，有些凄厉，再次让热闹的街道安静下来。

　　这次卷头发的老板娘没有了刚才的小心了，而是快速地走到街上。

　　抢劫的地点发生在牙科的对面，也就是卷头发老板娘店子的隔壁的门口。据卷头发的老板娘讲，这里是抢劫的高发地点。每看见一个顾客手里拿着手机，她都要提醒一下的。

　　抢劫的仍是那个烂仔

。他的同伙已经走了一些人。还有一个长头发的已经踩着了摩托车在路口候着。

　　被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打工妹。娇小的身材，被烂仔

一脚踹到了地上，躺在街道边上，一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手中抓着烂仔

要抢的手机。另外两个女孩，一个胆怯地推搡着烂仔

，一边低声地央求一样地喊着“别抢了、别抢了”一边哭了起来。另一个则把一杯

茶放在嘴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不动也不言语。

　　“老板娘，最多三十块钱，你到底卖不？”

　　卷头发的老板娘闻言便转身进了店子里。

　　“不行啦靓女。我进货价都要三十二，你这个价要让我亏路费、生活费、门面费啊…”牙医店的老板和装修小工正忙着锁上店门，然后踩上一辆新买的电动摩托车，铁青着脸驶向了东风路。而内衣店里围满了人。内衣店的老板娘仍然把钱包藏好在衣服里，一边忙着招呼顾客。

　　蟠桃跳再次显得热闹起来。来往的女孩子们再次对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发生了兴趣，只是在欣赏的同时自然地捏紧了手中的手机。即使用从这抢劫现场经过，也只是勿忙间瞟上一眼。服装店里的中年妇人正好牵着小孙子阿财从超市回来，到门口的时候紧张地抱起阿财快步跑进了店子里。

　　被抢的女孩子仍然躺在地上，脸上倒很平静，这跟她的实际年龄倒不相条符。她只是使尽力地护着手机。烂仔

倒显得有些狼狈。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大胆，也这么有力。他的一只脚仍然踹在女孩肚子上，一只手甩开了杂志，

出一把匕首来，另一只手使全力地去抓那手机。也许是因为用力过度，也许是因为开始紧张起来，两只手有些抖动。

　　“算了，鸟

，一个小三八都搞不定。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烂仔

倒是很听话的样子，放开了地上的女孩。临走的时候还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另外两个女子，显然是她的同事，赶紧上前扶起她往街道的尽头走去。

　　6、

　　蟠桃路仍然是蟠桃路。房东每月来这里收一次房租。来自各地的商铺老板们细心地经营着各自的生意。下班后，这些同样来自远方的打工妹仍然会聚到这里来度过工余的寂寞，顺便把自己打工挣来的钱分一点给商铺老板们。烂仔

们也会不定期地到这里来，比以前越发显得阔绰和得意。

　　只有那个

彩服，很少再到这里来。每次来也只会呆上几分钟，从卷头发的老板娘那里收走他的老虎机帮他

下的六成利润。

　　甚至整条街被铁皮篷盖着，太阳怎么也晒不进来，因此显得越来越阴暗。但这些没有人会关心，也不会有人愿意出钱出力去改善一番，让这条老街道变得稍微年轻一些。　　ｗＷW.ｎＫｏUｘｓ.Ｃo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