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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扣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邻居太太的情人 作者:亦舒 | 书号:18482 时间:2016/8/13 字数:146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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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得理诗说:“报告说一切正常,我已击败病魔。” “好极了。”志厚放下心来。 “你呢,你可是打败仗?” 志厚惭愧,就在这个时候,刘嫂敲门说: “有两位人客找你。” “谁?” “他们说是你父母。” 志厚“哗呀”一声跳起来,扑出去应门。 “爸,妈!” 可不就是老周先生与夫人,老当益壮,精神奕奕,笑容满面。 志厚好像没有得到他们优质遗传。 “爸妈,行李呢?” “在酒店里。” “我马上把客房收拾一下,请你们马上搬过来。” “不用了,志厚,住酒店方便。”语气像年轻人。 老周先生四处测览“这便是你三叔留给你的产业了。” 志厚答:“三叔与我投契。” “是,他一直同你玩,两人关在房内做风筝砌拼图搭模型。” 周太太这时发现了小理诗。 “这位是谁?”她笑笑看着她问。 理诗十分有礼“我是任理诗,我住壁,我和志厚大哥是邻居。” “呵,你好,我们是志厚的父母。” 理诗应对如“幸会两位,我得回家做功课,再见。” 刘嫂连忙张罗茶点,取出拖鞋给人客换上。 志厚搔着头;“爸妈可是路过?” “特为逗留一天与你说话。” “有什么事呢?” “志厚,坐下来。” 母亲一说‘坐下来’这三个宇,便表示有许多话要说,这是她的习惯。 “你面色很差。”母亲端详他。 志厚也细细打量妈妈“妈,你胖了一点。” “在船上整天吃个不停。” “看上去如四十许人。” “那不是成了妖怪了。” 周父在安乐椅上打瞌睡。 周太太问儿子:“最近发生许多事?” “没有呀。” “听说你生意相当成功,这是好事,我们十分宽慰。” 志厚微笑。 “你看你,”母亲握住他的手“同十二岁时没有分别。” 志厚叹口气。“之后,我就到伦敦寄宿。” 周太太没好气“这才造就你独立思考能力,又练了一身学问,父母也花了成百万学费。” 志厚无奈“你说得对,妈妈,不过,我若有孩子,断不会送他们出去。” “是吗,你会怎样做?” 志厚答“我会辞去工作,在家育儿。” 志厚妈笑出声来“那么,你子又做些什么?” “我不会勉强她,她爱事业,大可继续。” 周太太揶揄:“那么,你的子女一定幸福。” 这时,老周先生忽然咳嗽一声。 “对了,志厚,听说,成珊要结婚了。” “是,她另外找到了对象。” “是个怎么样的人?” 志厚答:“我不知道,不关我事,我不关心。” “小时问你其他同学的成绩,你亦如是答。” 志厚说:“我们同人做朋友,与人家拥有多少名利无关。” “你这孩子一直是以为住在君子国里。” “妈,还有什么话要问?” “这屋里还有一个女客?” “是三叔生前好友的女儿,叫王克瑶,她皙来歇脚,时时出差到上海做生意。” “你俩一男一女共处一室?” 志厚微笑“是;因为两女一男我应付不了。” “志厚。” “妈妈,到今我还未有见过王克瑶。” “志厚,听说他是你三叔的私生女,可能是你堂妹。” 志厚笑出声来“妈妈,若你略有推理头脑,就不会那样说,若是私生女,三叔这间公寓一定留给她;你说可是?” “有理。” “道听途说,传言太多,不必理会。” “那么,邻居太太呢?” “哗,妈妈,你仿佛是小报记者,对我私生活一清二楚。” “刚才那少女是邻居太太的女儿?” “理诗是小孩。” “人家已发育得七七八八了,志厚,小心。” “妈妈,谁把这些琐事告诉你的?” 罢巧刘嫂进来添茶。 志厚看着刘嫂,但是刘嫂还是第一次见老周先生及太太,不是细… “志厚,邻居太太是怎么一回事?” “邻居太太姓任。” “她叫任羽思可是?” 志厚讶异“我只知道她英文名是南施,原来有个中文名叫羽思,这倒文雅。” 原来他们不是太,周太太放下一半心。 “志厚,你与她们来往得太过密切了。” “妈妈特地自游轮上岸,就为着与我说这些。” 老周先生又咳嗽一声,同子说:“老太太,儿子已经耐心应酬你这么久,好收蓬了, 莫自讨没趣。” 周太太扬声“我知道。” 志厚连忙答:“我们不过是普通朋友,将来也会如是。” “她知道这一点吗?” “知道什么?”志厚被反感起来。 “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但这是他的母亲,他一定要敷衍她,志厚答:“她是明白人,邻居就是邻居。” 周太太吁出一口气“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终身担心事。” “是的,妈妈。” 志厚想回到梅子酒吧大声喊歌,出一口鸟气。 “老太太,好走了。” “是是,我的鞋子呢?” 志厚蹲下帮母亲穿鞋。 老周先生说:“志厚,七时到长岛酒店来陪爸妈吃饭。” “一定。” 如果我是一只渴望飞翔的鸟,你就是我所寻找的那只翅膀…我的梦想和风雨都会自己背负,可是没有你,我不能飞翔… 我们都生来就渴望追逐梦想,可是却缺少一只翅膀;我们都生来就希望被爱,却常 好 辛苦 天晴啦! “最好带女友同来,志厚,成家立室是时候了。” “一定。” 送走父母,周志厚摊在沙发上气。 刘嫂也收工了,屋里只剩他一人。 原来她叫任羽思。 她们都拥有一个美名,人也长得漂亮。 成珊、克瑶、羽思。 相比之下,志厚两个字看上去蠢相。 看来,克瑶的身世也是一个谜。 他在长沙发上盹着了。 看到高大英俊的三叔走过来“咦”他一脸意外“志厚,你还在这里。你还不去?” “去哪里?” 三叔微微笑“克瑶赞你很会招呼人。” 志厚握住三叔的手,依依不舍。 这时,电话铃响了,他摹然醒来。 “志厚,你还不来?”原来是爸妈催他。 志厚眼,穿上西装外套,出门去吃西菜。 志厚不喜西莱, 无论做得怎样天花龙凤,西菜都不好吃。各人自叫一盘菜:不是一块就是一块,整晚就是那道菜,叫错了也得慢慢咽下去,有点像婚姻:不是你自己挑的吗? 爸妈正在西莱厅等他,老年人更需整洁仪容,周氏夫妇看上去叫人舒服。 “一个人?”爸有点失望。 志厚答:“她们都需要预约”又加一句, “毋须预约的女子,你不会约她们。” 志厚只叫了一小碟杂锦烟。 西莱厅灯光柔和环境比较静,方便说话。 老周先生说:“我也知西菜不好吃,但至少这里没有人唱歌划拳。” 志厚抬起头,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呵,是她,她也看见了志厚,朝他点点头。 今晚她穿黑色网纱低裙,戴一条极细项链,链坠是颗硕大钻石,闪闪生光,老远都觉夺目。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秃头,能够送那样名贵项链的男人,大概都已经秃了头。 周太太发现了,微微侧过头去看。 “忠厚,你同谁眉来眼去?” 原来世上有这样现成灵活的形容词,志厚“嗤”一声笑出来。 老周先生一看“呵,是个女,咦,坐她对面是著名富商李先生。” 志厚的妈厉声说:“你怎样结识这种女?这种女人会害你一世。” 志厚轻轻说:“妈妈,人家是只凤凰,无宝不落,怎会随意浪费功力胡乱害人,你看那李先生,那才是她的对象,李先生多陶醉。”一点也不介意被她害,他多舒服,仿佛在说被害死了也值得。” 周太太气结。 她接着又忠告志厚许多事。 老了,同从前决定把独子送去寄宿学校的豪情是不能比了,志厚感慨,唯一比看着父母老去更惨的事也许只是看着自身老去吧。 “爸妈,早点休息,明还要起程。” “志厚,过年来看爸妈。” “一定。” “最好带女朋友同来。” “一定。” 散场后志厚刚好来得及看到女登上世界最豪华的房车。 那李先生叫她“妹妹,这边。” 志厚把双手在口袋里,她隔着车窗看见他,又朝他笑笑。 他想问她:妹妹,你少年时可有男朋友,他与你分手之后,可是憔悴至今? 过了几,承坚问他“你去不去?” 志厚寂寥地看着窗外“去何处?” “婚礼。”承坚没提名字。 “不去。” “我们已经帮你送了礼,志厚…” “我最讨厌虚情假意,我不怕人家说我看不开。” 承坚不出声,静静退出他的房间,像是夫复何言的样子。 那一,志厚还是去了。 他借了承坚的机器脚踏车,停在教堂对面,看着一对新人行完礼出来拍照。 阳光很好,有点刺眼,新娘被人拥撮着,志厚只看到一角白缎裙裾。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开动机车,打算掉头离去。 “志厚…”有人叫他,追上来。 一看,却是穿伴娘礼服的周炯及他好友承坚 “反正来了,过去招呼一声。” 志厚摇摇头。 周炯叹口气“拿你没办法。” 承坚说“随他去吧。” 志厚驾车离去。 阳光虽好,风却十分劲,拍打在志厚脸上,辣辣。 他心已死。 他没有再哭。 案母回到豪华轮船上,往澳洲墨尔本驶去。 他每朝与邻居母女晨泳,几个星期下来,肌结实不少,身也细了。 同事请教他清减秘方,他不假思索地答:“游泳” 他为着方便,特地剪了一个平头。 初夏一个早上,罗承坚走进他的办公室,轻轻说“对不起,志厚。” 志厚听到这样的开场白,一怔“你亏空公款?” “当然不,志厚,我要向你告假。” “你告假?多久?” “六个月吧。” “你说什么?” “我一定要放假,如不,我退股辞职。” 志厚愕然“这是怎么一回事?” “志厚,是周炯,她约我到加拉披哥斯群岛观光。” “那需要半年?你打算申请土人护照?” “也许还不够,志厚,我俩志同道合,原来两人都持澳洲护照,还有,我们都有一个艰苦童年,自力更生。” “你与周炯?” “志厚,你难道不代我高兴?” 志厚微微笑“谁会想到周炯与你。” “由你间接撮合,谢谢你,志厚。” “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非常平和喜乐,我打算用这六个月时间全情投人,全力追求。” “她也告了假?” “是,她说她对着损手烂脚的可怕个案已经八年,受受够,非放假不可。” “我替你庆幸。” “准假?” “我只得唱独脚戏了。” “回来之际,已是年底,祝我幸运,我不想空手而回。” 志厚由衷说:“希望你俩在蓝天芭白云,细沙绿中找到对方。” 承坚拥抱志厚。 “几时走?” “她已收拾了行李在楼下等我。” 志坚送到楼下,看到神色喜悦的周炯。 “周炯,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你,志厚。” 是应似周炯这样果断,凡事想太多是不行的。 “去吧,玩得高兴点。” 他俩朝志厚摆摆手,车子疾驶而去。 志厚站在街角良久,才踯躅返回办公室。 就这样,丢下一句话就走了,真没想到罗承坚会潇洒到如此程度,人不可以貌相。 助手进来问“罗先生手头上的工作交给谁?” “各人分来做,大家有机会学习,别让他笑我们不懂际应酬,招揽生意。” “罗先生上一个锦囊。” 那是一只白信封。 拆开阅读,原来是一张履历表,他推荐一个叫何冠漳的人来暂时代他职位。 何氏在多伦多著名雪莱东大学计算机动画系毕业,曾在迪士尼公司工作三年,特长是“圆滑,擅际” 肯定是人才中人才,不过,尽往外边聘人,公司同事会得不服,要升,先升原有职员才是。 他把锦囊放到一边。 另外一个同事进来说“今晚与美国柯达公司应酬,明澳洲爱美计算机有代表来访,后是电影‘媒介王’庆功宴。” 志厚说:“你去分配一下,有公事谈的话,请他们白天到公司来。” “可是日本人喜在夜总会谈合同。” 志厚抬起头来“那么,我们暂时不做日本人生意。” 同事笑了。 志厚想一想“请这位何冠漳君有空到敝公司一谈。” 同事吁出一口气“也许,这人很骄傲很专横。” “那样,就真得牺牲日本人的生意了” “是,志厚” 平曰不见罗承坚做什么,他一走,大家忙得跌脚,做到深夜,志厚一连好几个早晨不愿起运动,为着理诗,咬紧牙关自上跃起。 起来了又很为自己的意志力骄傲。读大学时他是划艇队队长,冬季每早天未亮,他每间宿舍房回巡,把队友揪起练习,同学几乎哭泣,纷纷退出。 剩下的都是精英,他们赢了冠军。 有时,天下雨,寒,同学抱怨“我会得肺炎人”“我会终身不举”“整队淹死最好,明不必再来” 想到这里,志厚微笑。 那,天亦雨,台上花叶全部垂头,空气却分外清新。 他去对面敲门,母女连女佣都不在 志厚意外,他吃了闭门羹。 正在踌躇,电话响起。 “志厚?”是任南施声音“今曰失约,对不起。” “你们在什么地方?” “医院。” “干什么?”志厚吃一惊。 “昨下午,最新报告出来,理诗身上发现癌细胞。” 周志厚像是被人在头上淋了一盆冰水, “哪个地方?” “颈椎。” 一听就知道是个至麻烦部位。 “我马上来。” “志厚,她已睡着,我再给你电话。” 志原还想说话,南施已经挂断。 分明人家已经烦到极点,不想解释,也不想见人。 志厚觉得应当尊重她们母女。 试想想:你闲看没事,又没能力帮人家做些什么,人家像热锅上蚂蚁,你却还拉着人家问长问短“喂,痛不痛,不,我教你,多喝点水。别太担心…”这样叫做关心?不知多騒扰讨厌。 不如缄默支持。 不久任家女佣回来,神情黯然,志厚差刘嫂过去问有什么需要。 稍后,刘嫂回来。 “怎么样?” “唉”刘嫂坐下来“孩子今十二岁生日。” “啊。” “幸亏经济不成问题,马上请了看护,又添多一名女佣,不过伍太太已经两夜一未曾睡觉,母女都没有说话,只是四手紧握。 志厚不出声。 “送些什么到医院去呢?” 志厚也束手无策。 刘嫂忽然想起来“你不是认识她们家医生吗?” 一言提醒梦中人。 志厚马上致电姜成英诊所。 看护说“姜医生十时才到。” 他只得先回公司再说。 志厚问同事“在病榻中,你最希望得到什么?” 同事不假思索答“爱人的吻。” 志厚无奈“其次呢?” 同事答非所问“有一名足球健将,患癌,在医院接受治疗,一,见教练来访,以为是探访慰问,谁知教练来终止他的合约,他顿时失业。” “你的意思是…” “还有什么指望,只盼望恢复健康,重头再来。” “亲友的支持呢?” “除出真实的,财政上支持,其余不必扰攘了。” “送鲜花糕点水果呢?” “小孩也许会喜爱。” 理诗正是小孩。 稍后,姜成英医生复电来了。 志厚说:“我马上来你处,请拨开十分钟。” 他买了一大篮松饼上去。 姜医生看到他说“你没来观礼,大家都很失望。” 志厚答“我在教堂门口。” 姜医生讶异“你真是一个傻子。”她郗吁。 志厚坐下“成珊好吗?” “很好,谢谢你,她在希腊度月。” “成英,你有一个小病人…” “是指伍理诗。” “她现在叫任理诗。” “理诗病情恶化住院。” “情况如何?” “今西葯进化甚速,她毋须接受化疗,也不再会发,病人将服用聪明葯,葯效光针对癌细胞,身体其余功能不受影响。” “成功率有多少?” 姜医生不出声。 志厚叹口气。 “你很关心这个孩子。” 志厚搔头“反反复复,她老是好不了,有点像我,感情绵着不能痊愈,同病相怜。” 姜医生摇头“错,志厚,你五脏六腑,手足无损,她最后纵使治疗,频频进出医院,已失去正常生活。” “是”志厚低头“我太自恋。” “理诗很勇敢,她应付得很好,她住在七一三号病房,你可以去看她。” “方便吗?” 姜医生凝视他“志厚,你诸多踌躇,真是致命伤。” 志厚站起来“你说得对,成英,我实在顾虑太多。” 天可能永远不会掉下来,他必须做他要做的事。 他回公司取了新型号手提电脑,带备软件,又去办馆买了大篮水果,双手拎满礼物到医院去。 在七一三号房里是任家佣人;看见周志厚,泪盈于睫“你们真好,都来探访理诗。” 理诗正在睡。 志厚走近看她,理诗面色不错。 他轻轻问女佣“还有谁来过?” “王克瑶小姐。” 啊,是她。 “理诗妈妈呢?” “回家去换件衣服就来。” “你们需要什么帮忙?” “周先生,谢谢你,请多来看理诗。” 他做对了。 (此处暂缺) “后天可以回家,以后订期检查注。” “呵,那多文明,我们还可以游泳吗?” “我也问过,医生说散步比较好。” 志厚点头,把手提电脑递过去“理诗,看看世上最年老大树。” “啊,在哪里?” “是加国西岸温哥华岛芝华湖国家公园内一棵香柏树,三千岁,耶稣出世时树已成长,树高五十五公尺,直径六公尺,见证人类历史。” 理诗忙读荧幕上资料,忽然入神。 南施投来感激眼光。 志厚说:“我我明再来。” 南施送他出门,在病房外,志厚忽然轻轻拥抱南施一下。 他回公司去了。 他一直忙到夜午。 返家,当客厅如走廊,很少逗留,他走进厨房,看到一只瓷盅,一摸,还热,字条这样说:“冰糖炖木瓜十分好吃,与你共享,瑶。” 打开瓷盅,只见粉红色木瓜可爱清香,志厚老实不客气一饮而尽。 他漱了口,往上一倒就睡。 第二天秘书打电话来催“周先生,你约了人八点半。” 他跳起来淋浴包衣出门。 向克瑶道谢都没有时间。 一进公司秘书已经上来“人家已经来了。” “在会议室?” “会议室有人用,在你房里。” 志厚匆匆进房去。 秘书提醒他“叫何冠漳。” 志厚咳嗽一声,扬声“何先生,你早。” 房内一个人转过头来,不错,剑眉星目,却是个年轻女子。 噫,人家是女生。 志厚有点尴尬,着手“何小姐,你好,请坐。” 那何冠璋正如罗承坚形容一般,真的大方得体,一不以为忤,轻笑说:“久闻大名,如雷灌耳。” 好话谁不爱听,志厚十分快。 何小姐约二十七八岁、样貌身段都可打八十五分。一口美式英语,中文水准奇佳。 志厚与她谈了一会,便知她是全家。 他好奇问“在迪士尼工作,前途无限。” 她不说前任老板是非,只说:“家父患病,我回来陪了他一年。” “老先生可已康复?” “家父过年前病逝。” “对不起。” 何小姐静一静,无奈地说“从此以后,我是孤儿了,无论什么岁数,孤儿真正凄凉,以后遇见再高兴的事,都笑不出来。” 如此感,倒是同道中人,志厚恻然。 “我们等人用,你凡时可以过来?” 她十分坦白“今天。” “罗承坚度月去了,不知何返来。” “我知道,他回来再作安排。” “他的工夫有许多等着你接手,对,你怎样看日本人?” 何冠漳答:“另一组生意伙伴而已,我学过一些语会话,约略可以应付。” “好极了。” 罗承坚还算有良心,介绍一个人才过来。 何冠漳说“公司气氛很好。” “那是不够的,等于你说男子是好人,你会因他善良而同他热恋吗?不会。” 何冠璋笑笑。 “公司必须赚钱。” 何小姐答“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这个女孩子竟这样圆滑,叫人舒服,真是一项天生才能,罗承坚说得对,公司需要她。 志厚叫同事带她参观设施。 下午,她已经在会议室招呼客户。 助手羡慕地说:“但愿我也这样随遇而。如鱼得水。” “这是一项特殊技能。” 一个人居然毫无棱角,这么年轻,不像是练成的功夫,若是天生随和,真是幸运。 一过去,同事进来说:“何冠璋是个人才,一定要留住她,她是斡旋专家,她总能找出两全其美,一家便宜两家美的方法,换言之,志厚,她与你刚刚相。” 志厚瞪他一眼“谢谢你。” “真的,你是死硬派,一是一,二是二,足货,免应酬,有时钻入死胡同。” “举个例子听听。” 同事笑“我还打算在这里做下去呢。” 他出去了。 下班时分,何冠漳看上去仍同早上一般清新。 志厚心想,呵,我明白了,她是一具机械人,只需夜间补充能量,第二天又再来过:不闹情绪,效率一。 在停车场,她驶走一辆最新型号的MB跑车,车子一边转弯车篷一边迅速卸下,煞是好看。 三年薪酬才买得起这种车子,她带了荷包来上班。 奇怪。 志厚回家梳洗后到医院去看理诗。 理诗正在使小子,不肯吃饭,一见志厚,只想给他好印象,慢慢吃了起来。 志厚取饼手提电脑做了一点事。 他写电邮到迪士尼公司表明身份,要求核对何冠漳履历。 然后与理诗聊天。 “妈妈呢?” “回家睡片刻。” “你精神如何?” “还可以,只是胃口差。” “我也是这样,一服葯,嘴内像铁皮,什么都吃不下。” 理诗看着他微笑“你也好多了。” “我一向很好,我有什么毛病?” 理诗答“我们初见你,只觉你面如土色。” “我?”志厚指着鼻子。 “后来才知你失恋。” 志厚张大嘴,连一个小孩都知有这件事。 “那么差,那么明显?” 理诗点点头“像具僵尸。” 志厚叹口气“我已经强自振作,做到最好。” “克瑶姐说那一定是个极顶难得可爱的女子。所以令你这样恋恋不舍,念念不忘。” “什么,你们在背后讲我是非?太不公平。” 理诗像个大人那样说“难得在沉闷的生活中有一个议论的好题材。” 志厚说:“她已经结婚,你们不必说长道短了。”连理诗都问:“她嫁给什么人?” “同她有夫缘的人。” “你不妒忌吗?” “我是一个没有血的人。” “在我眼中,没有人胜过志厚大哥。” 志厚回答:“那是因为你只有十二岁。” 任南施推门进来“志厚,你太奔波了。” 志厚笑说:“我明再来。” 回到家,他忽然鼓起勇气,握紧拳头“咚咚咚”到走廊底,大力敲门。 “克瑶,是我,志厚。” 没有人应。 她不在家。 志厚连忙转身,逃回房中,关上门气。 他额角冒汗,真不知刚才那愚蠢的勇气自何而来,此刻吓得面青。 半晌才到厨房找啤酒喝,却又见一张纸条。 “试做藕粥,请批评指教,我喜爱藕的口感及滋味,亦最喜爱藕,它同人的皮肤素接近,藕纱大披肩加钉几颗亮片最好看,你说可是,瑶。” 志厚吃完藕粥,倒在长沙发上吁出一口气。他心底有一个乌溜溜的血黑,喝了这一大碗藕粥,新仿佛迅速生长。 迪士尼的回复来了。 “何君在敝公司职位是小组长,工作能力超卓,办事负责,贡献良多,她离职回国发展,关在是敝公司损失。” 小组长,这职位不低,薪水优厚。 为什么离职?也许人家也因失恋,只要本领高信用好,管人家有什么私人原因。 志厚想联络承坚,他踌躇一下,没有他不行吗?不见得,人家难得有机会运,免騒扰。 第二天,刘嫂上来收拾,手上提着一件干洗店取回的晚服,挂在台边吹风。 志厚看见“咦”地一声。 刘嫂说:“王小姐身只那么一点点大。” 是件藕钉透明亮片纱旗袍,正如刘嫂所说,身只一点点大,可见克瑶身段何等纤细。 台有风,旗袍角略为飘动一下。 他们都见过她。 只除出周志厚。 志厚上班去。 只见同事都聚集茶房内。 “什么事?” “志厚,快来吃豆腐脑上。” “谁一大早去买这个?” “冠漳特地请客,美味极了,手磨,在店门外等三十分钟才分到几桶。” “嗯。”这样会赚人心,有何企图? “志厚,咸的比甜的更好吃。” 志厚放下碗,去找何冠璋。 她正与广告部同事商榷宣传字眼。 “暗姣、明姣。” 志厚站在门口,谁,谁用到这种字眼,找生活越来越艰难。 只听得冠漳婉转说:“这姣字国语念作娇,同粤义粤音有点不同,拿到内地用,怕有误会,你说是不是?” 同事说:“那么,改个什么字?” “台湾人称暗姣为闷騒,指藏在骨子里,不为闲人知。” 同事拍桌子称奇:“真是传神。” “不如改作‘闷騒斗明姣’。” 同事说:“高明。” “你有生花妙笔才真。” “哈哈,闷騒,又学了一个新词。” 同事完全受落,志厚啧啧称奇。 壁漳转过头来,见是志厚,随即笑说:“瞒不过你的法眼。” 咦;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冠漳,你的中文底子奇佳,何故?” “比一般土生几略好一点罢了。暑假,父母曾送我到北京学习普通话,我特别喜爱歇后语,像‘天桥的把式一光说不练’之类,十分有趣,后来又到台北住外婆家读了一年中文。” “呵,今用得着了。” 壁璋微笑“书到用时方知少。” 志厚搔搔头“今晚,有件苦差。” 她笑:“我知,同日本人吃饭,我不怕,我去。我们有什么目的?” 志厚只希望每个工作人员都这样勇敢。 他解释:“一切还不是为着生意,光公司打算批发一只国内制造三羊电池,决定在本市摄制广告,价廉物美嘛,今晚有三组代表。” “是哪家广告公司。” “明星,小鲍司,有干劲、所以恳求我们出席,以壮声,本来这些场合总由罗承坚做代表,现在,得靠你了。” 壁璋笑笑“我会胜任。” 志厚有点踌躇“我又怕这些人喝了几杯,会有越轨行动。” “都有职责在身,我倒不怕他们调皮。” “那交给你了。” “我即与明星联络。” 志厚肩膀的确一轻,她主外,他主内,他可以耐心创作了。 他把广告片段中特技部分的初步构思整理出来,交给冠漳带去。 壁璋一看,笑得捧腹,几乎下泪来。 志厚觉得这是崇高赞美,讪讪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壁璋又叫同事来看,他们亦嘻哈绝倒。 “真没想到这样忧郁的人内心会有如此诙谐概念。” “志厚,日本人爱笑又好,这次正中下怀。” 志厚搔搔头“我也这么想。” 同事掩嘴“谁会想到含蓄地把电池、游戏机与震器连在一起。” 壁漳肯定已经成为大伙一份子。 每个人品不一样,志厚记得他被送到寄宿学校一整个学期都低头走路,完全不习惯新生活。 下班时分,志厚看见何冠璋换上细跟鞋挽起头发,戴上耳环、添了深口红,预备出门应酬。 添了妆的她另有一番姿势。 志厚微笑“好看极了。” 壁漳笑笑“明天见。” 志厚觉得他不该推女同胞出去牺牲,有点面河邡赤。 同事轻轻说:“不怕,冠璋天生是谈判专家,她在迪士尼声誉超卓。” “在什么地方吃饭?” “喜庆楼的扬州菜,一级美味。” “如此穷吃,由谁付账?敝公司可没有这类预算。” “放心,绝非我们。” 志厚在电邮里看到罗承坚传来彩照。 他赤上身,耳边夹着大红花,混身晒成金棕,与一只海豹(!)一起躺在沙滩上。 志厚骇笑。 “志厚,加拉披哥斯群岛拥有三百余种罕见动物,是地球其他角落所无,我大开眼界,原来世上除出钱眼,还有其他。” 志厚微笑,他代他庆幸。 另一帧照片是周炯与他两人在一座瀑布下冲身,那飞瀑自高崖坠下,似一幅新娘的披纱,志厚像是可以听到哗哗水声及感觉到那清冽空气水珠,他十分神往。 呵罗承坚与周炯不枉此生。 他这个凡夫俗子出门去探理诗。 wWW.nKoU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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